洛渊城前,陆沉渊,或者说此刻在旁人眼中依旧是那个“废物”独孤正,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躯,走到了城门之下。
他身上的气息,还是离开时的炼气二层初期,甚至显得有些虚浮不稳。那身青衫早已破损不堪和未曾完全洗净的血污,以及他脸上的憔悴与风霜,无不诉说着这三个月的艰难与失败。
守城的护卫依旧是那几人,看到他便露出习惯的不屑表情。
“哟?这不是独孤家的‘大功臣’回来了吗?”一个护卫抱着胳膊,阴阳怪气地拦在了城门口,“怎么,去十万大山给林家小姐赚够那四十万灵石的入赘礼了?看你这样子,怕是连四十块灵石都没捞着吧?别是躲在哪个山沟里睡了三个月才敢回来?”
人群中哄笑声顿时响起。进出城的行人也纷纷投来好奇、怜悯,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目光。
陆沉渊低着头,肩膀微微缩起,仿佛不堪其辱,声音沙哑而微弱:“…让…让一下,我要回家…”
“回家?”另一个护卫上前,故意用刀鞘抵住了陆沉渊的胸口,嗤笑道,“你还有家吗?听说独孤家支付了十万灵石的定金,库房都快空了,整个家族现在都过得紧巴巴的,大家都憋这一肚子火呢!你这时候回去,不是自找没趣?”
“就是,我看你还是直接去林家磕头乞求退婚算了,说不定林小姐心一软,就放过你了呢,也好过一个大老爷们做活鳏夫,还要当牛马!哈哈哈!”
“哥几个也给你指条明路,来我们护城队,做个夜香夫,保你吃喝不愁!啊哈哈......”
“就是.....就是.....”
污言秽语如同往常一样传来。陆沉渊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惶恐与绝望,越发显得懦弱可欺。
“几位爷就别打趣小的了。”
说完也不再争辩,只是低着头,默默地从护卫们的缝隙中挤了过去,背影显得格外凄凉落寞。
“啧,真是废物一个。”
“也不知道林家看上他什么了,非要这么个玩意入赘。”
“估计就是找个由头羞辱他们独孤家吧…”
“我看不是.......”
“就是找个供养者.......”
“那让他入赘不就污了名声......”
议论声在身后渐渐远去。
踏入城中,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鄙夷目光。一切都仿佛没有改变,他依旧是那个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独孤正。
他没有直接回那个破败的小院,而是先走向独孤家的主宅。他知道,必须先去复命,去承受家族的怒火和嘲讽。
果然,刚踏入主宅范围,一道冰冷的呵斥便从旁传来:
“站住!独孤正,你还知道回来?!”
说话的正是家族的管事,面色阴沉,眼神锐利如刀地扫过他:“三个月期限已到,家主和长老们正在议事厅等你!还不快滚过去!”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家主独孤杰坐在上首,面色不善。几位长老分坐两侧,眼神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带着冷漠与不满。
陆沉渊刚一进去,便感受到数道强大的压力,压得他几乎跪下,似乎他不跪下他们就不会满意。他运转乾坤转换,将作用在自身的压力暗暗地转换掉,露出吃力的脸庞和虚弱表情。
“独孤正!”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率先发难,猛地一拍桌子,“你这废物!家族为你付出了十万灵石!你倒好,一去三个月,说!赚够四十万灵石了吗?!可曾找到三阶妖丹或者百年灵参?!”
陆沉渊身体一颤,头垂得更低,声音里全是羞愧和恐惧:“回…回长老…晚辈无能…十万大山危险重重,晚辈修为低微,只…只找到一些不值钱的低阶灵草和妖丹…险些…险些葬身兽口…”说着他咬破舌尖咳出了血,显得更加虚弱。
“什么?!”那长老气得胡子直抖,“一点都没赚到?”
“完了!完了!届时婚约被废,那十万灵石就这么打了水漂?!家族养你何用!”
另一位长老则眯着眼,语气悠悠:“王焱公子一行人据说也进了十万大山寻你,你可曾见到他们?”
陆沉渊心中一动,果然来了,一脸毫不知情:“王…王少他们也进去了?晚辈未曾遇见…王少修为高深......想必是进入山脉深了吧…弟子只敢在外围徘徊…”
他这话半真半假,将自己摘得干净。王家人的失踪,暂时还查不到他头上。
家主独孤杰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够了。既然一无所获,那便按约定行事。明日,你自己去林家,林家是否履行婚约,是生是死,皆是你自己的造化,与家族再无干系。至于那十万灵石的亏空…等你能活着出林家吧!”
冰冷的话语,彻底割断了最后一丝亲情。家族将他像包袱一样,彻底甩给了林家。
“是…晚辈…明白。”陆沉渊艰难地应道,肩膀垮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希望。
走出议事厅的样子看起来无比的落寞,自行前往林家,好似再无生还的希望。
他步履踉跄,在无数独孤家子弟嘲讽、轻蔑的目光中,朝着那处西北角的破败小院走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院内依旧荒凉,但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一个瘦小的身影躬身在院中,小心翼翼地晾晒着几株最普通的草药,正是独孤嫣。听到开门声,她缓缓地抬头。
当她看到陆沉渊那副凄惨的模样时,眼圈瞬间就红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滴落而下来。
“正…正哥哥!”她飞奔过来,想碰又不敢碰他,声音哽咽,“你…你终于回来了!他们都说你…说你回不来了…你这三个月…受苦了…”
她的关心真挚而纯粹,在这冰冷的家族和世界中,如同一团微弱的火苗。
陆沉渊看着她明显清瘦了许多的脸庞和身上依旧朴素的衣物,心中微微一颤。这三个月,她想必也受了不少苦。
他深吸一口气,正想说什么。
突然,院门被人粗暴地踹开!
林家的那个钱管事,带着几名气息彪悍的林家护卫,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和嫌弃。
“独孤正,你倒是命大,还真活着回来了?”钱管事用扇子掩着鼻,仿佛这里的空气都脏了他的鼻子,“正好,也省得我们去找。明日辰时,带上入赘礼,准时到林家后门等候,自有人带你进去签契、行礼。别忘了沐浴更衣,换身干净点的衣服,别脏了我林家的地!”
“若入赘礼不够,哼哼.....你懂的.....”
他目光扫过一旁的独孤嫣,闪过一丝淫邪的光芒,对陆沉渊嗤笑道:“至于这个丫头,看你这样子也是养不起了。不如一同随你进入我林家为婢,也好省得你挂念,说不定家主还能让她做个侍女呢,哈哈哈!”
独孤嫣吓得脸色惨白,死死抓住陆沉渊的衣角。
欺人太甚!
陆沉渊一直低垂的头,缓缓抬了起来。
之前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仿终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他看向钱管事,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怯懦、恐惧。
冰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令人汗毛竖起:
“钱管事。”
“灵石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明日入赘,我会去。”
“但,嫣儿,谁也不能动。”
“现在,带着你的人,滚出我的院子。”
语气平和,却异常平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震慑。
钱管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废物”一样,被那冰冷的目光看得心里莫名一寒。他想发怒,打对方一顿,但明日还需对方入赘,而且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便强压怒火。
“你…哼!好!很好!明日我看你还怎么能如现在这般!我们走!”钱管事色厉内荏地撂下几句狠话,带着人离去。
院门“咣”地一声传来,随后吱呀吱呀的摇晃。
独孤嫣吓得扯了一下陆沉渊的衣服。
夕阳终于完全落下,夜色笼罩了小院。
陆沉渊看着走神的独孤嫣,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储物袋,塞到她手里。
“嫣儿,别怕。”他的声音柔和了一些,“这里面有些灵石和丹药,你拿去用,照顾好自己。从今天起,没人能再欺负你。”
独孤嫣下意识地打开储物袋,当感受到里面数百枚、闪闪发光的下品灵石和好几瓶品质不错的丹药时,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小手捂住嘴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储物袋!她们这种人只有见过的份,哪配拥有的命!
平日里要是有啥好东西也只能用块破布包着,如今不但有,里面还装着灵石、丹药!
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而又陌生的正哥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困惑。
陆沉渊没有解释,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交代其收藏好,转身走向那间破旧的屋子。
先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