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寒暑交替。
最初的十年,陆沉渊将《两仪无相诀》细致的领悟了一遍,凭借着练气一层的修为把所有记载的基础功法领悟入门,自身的灵气也越来越浑厚,在外人看来他只是比以往更加健朗了而已。他也彻底融入了张老丈和阿青的生活。
张老丈日渐苍老,腰背不再挺直,下江捕鱼越发吃力。陆沉渊便默默接过了更多的活计。他不再是学习,而是真正成为了一个熟练的渔夫和药农。
他修补渔网的手法变得比老丈还要娴熟利落,渐渐超越了村里最好的渔民,总能带回更多的渔获;他进山采药,总能精准地找到年份最足、品相最好的药材,他对药性的理解,让张老丈都时常啧啧称奇,只当是家学渊源。
阿青渐渐长大,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提亲的人渐渐踏破了门槛。但她似乎并无意于此,更喜欢跟在陆沉渊身边,听他讲那些“从书上看来的”关于远方山川湖海、奇花异草的故事,眼神明亮,充满向往。
陆沉渊待她如亲妹,教她识字,教她更深的药理,甚至暗中以微不可察的灵力梳理她的经脉,让她虽无灵根,却也身体康健,鲜少病痛。
张老丈彻底老了,只能坐在屋前的矮凳上,眯着眼看着江面,指挥着陆沉渊如何下网。他的记忆开始模糊,有时会拉着陆沉渊的手,絮絮叨叨地讲他年轻时捕到一条一人高的大鱼的往事,讲阿青父母早逝的伤心,讲着讲着便会睡着。陆沉渊总是安静地听着,为他披上衣服,眼神温和。
阿青终究嫁人了,嫁给了邻村一个憨厚本分的木匠。出嫁那天,她哭成了泪人,紧紧拉着陆沉渊和爷爷的手。陆沉渊用自己“攒下”的钱,为她置办了一份在村里算得上丰厚的嫁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如同当年她还是那个小女孩。
阿青的丈夫待她极好,时常带着孩子回来看望。每当这时,小院里便会充满欢声笑语。陆沉渊看着那咿呀学语的孩童,眼神会变得格外柔软。
他的修为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一点一滴地积累。炼气二层、三层…每提升一层,他都花费数倍甚至十数倍的时间去反复锤炼,对《两仪无相诀》“有无相生”的奥义体悟愈发深刻。他的气息愈发内敛,站在人群中,与一个普通的、健康的凡人再无任何区别。
第二十年
张老丈在一个宁静的秋日下午,坐在那张矮凳上,望着金色的江面,带着笑意安详地离世了。村里人都说,老张头有福气,捡来的“陆小子”比亲儿子还孝顺,送了他体面的最后一程。陆沉渊亲手为老人料理了后事,将他葬在了可以永远望见江水的山坡上。
第三十年
陆沉渊的容貌,在灵力微微的改变下,四十来岁的模样,但在凡人眼中已是难得的“驻颜有术”,但他对外只说是身体底子好,加上懂得养生。
储物袋中,来自林家的资源早已消耗殆尽,最后一块下品灵石也化为了齑粉。陆沉渊彻底断绝了所有外物辅助,完全依靠《两仪无相诀》引纳天地灵气,速度更是慢了下来,但他毫不在意。
他的修为,在第四个十年某个深夜,水到渠成地迈入了炼气八层。
这一层的灵力,浩渺如江,沉凝如渊,精纯至极,运转之间圆融无碍,带着一种返璞归真的混沌气息。其根基之雄厚,灵力之凝练,远超寻常筑基初期修士!他甚至感觉,自己此刻若愿意,随时可以引动灵气冲击九层境界。但他压下了这个念头,他追求的是每一个小境界的极致。
数十年来,他未曾与人争斗,未曾施展任何术法,所有的心力都用于感悟天地、锤炼己身、体验凡尘。他的神识在无相化神功的温养下,变得无比强大而敏锐,能清晰地感知到江水之下鱼群的嬉戏,能听到远处山坡上草木生长的声音,能于微风拂过时,分辨出其中蕴含的天地灵机的细微变化。
他的心境,更是历经凡俗生活的洗涤,变得通透而坚韧。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人情冷暖…这一切,都成了他修炼无相道心的资粮。他依旧记得仇恨,但那仇恨已不再是焚心的烈焰,而是化为了深埋心底、催人奋进的冰冷寒铁。
这一日,他再次站在江边,望着百年如一日奔流不息的万古江。江风拂面,带来的不再是远方的气息,而是脚下这片土地的眷恋与即将离别的预兆。
阿青的孙子都已成年,渔阳村依旧宁静,但他知道,是时候离开了。炼气八层的修为,在此地已近乎极限,再留下去,于修行无益。他需要去寻找更多的灵气,更广阔的天地,去完成未尽的修行,去了结未报的恩怨。
他回到小屋,已是白发苍苍的阿青正等着他,桌上温着一壶普通的粗茶。
“陆大哥…”阿青的声音苍老而温暖,她一直这样称呼他,从未改变,“你要走了,是吗?”
陆沉渊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温和与歉意,轻轻点了点头:“嗯。时候到了。”
阿青没有问去哪里,去做什么,只是颤巍巍地给他倒了一杯茶:“外面…险恶…保重。”
“我会的。”陆沉渊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茶味苦涩,却暖入心扉。“这屋子,这船…留给你们。替我…看看江水。”
第二日清晨,陆沉渊穿着一身干净的粗布衣,如同百年前来时一样,孑然一身,走出了渔阳村。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在餐桌上,留下了一枚他暗中以灵力温养了数十年、能驱病辟邪的普通玉佩,以及几锭足够她安享晚年的金银。
朝阳初升,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笼罩在晨霭中的宁静村落,望了一眼那奔流不息的万古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随即化为一片坚定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