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眼睛在玉兔带来的东西上扫了三圈:“妹妹这次带的宝贝,怕不是能把枉死城的奈何桥都砸出个窟窿?”他故意把“妹妹”二字咬得黏腻,招魂幡尾扫过玉兔藏青裙摆,袖口露出半截偷藏的往生莲瓣。
玉兔蹲下身,指尖划过箱盖上的月桂纹:“哥哥说笑了,不过是些广寒宫的土产——东海鲛人泪浸的玄霜,西天孔雀胆泡的忘忧露,还有仙子新酿的桂花醉。”她忽然抬头,耳坠上的陨铁扣擦过黑无常的手腕,“听说天河特市最近在收广寒宫秘药,哥哥不想趁机赚上一笔?”
黑无常喉结滚动,掌心的老茧蹭过箱沿:“特市那帮老财阀,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他忽然凑近,腐尸味混着玄霜的冷香扑面而来,“不过妹妹若肯把这箱东西留给哥哥,王勃的下落嘛——”
玉兔适时往后退半步,藏青缎面在泥地上拖出细响:“哥哥说笑了,我哪敢和您谈条件?”她指尖轻点箱盖,三盏琉璃灯从箱中升起,映得黑无常脸色青白,“只是仙子交代,王勃若能救活,广寒宫愿以三年月桂蜜换他半日清醒。”
黑无常的招魂幡突然抖出火星,他盯着琉璃灯里流转的月光:“广寒宫果然大手笔。”他猛地扯开箱盖,玄霜瓶相撞的脆响里,“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王勃现在是秦广王钦点的要犯,就算你把瑶池的蟠桃全搬来——”
话音未落,泥沟里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一个浑身裹着黑泥的身影从雾中爬起,腰间半片碎玉在鬼火下泛着微光——正是王勃。他的白衣已被血水浸透,左脸一道剑伤从眉骨划到下颌底部,却仍咬着牙往阴影里缩。
“骗子!”他浑浊的眼睛认出玉兔。
黑无常的招魂幡应声挥出,三道黑雾缠住王勃脚踝,将他拖向亭子。他后背在碎石上拖出血痕,却仍瞪着玉兔:“你以为救我是好心?广寒宫不过想拿我当棋子!”
玉兔略带尴尬笑道:“哥哥快松手,别伤了他筋骨。”她按住黑无常扬起的幡旗,“您看他这副模样,若被阎罗王看见,还当咱们地府苛待新鬼呢。”
黑无常斜睨王勃,见他虽狼狈,脊背却仍挺得笔直,忽然冷笑:“读书人的骨头就是硬,可惜在老子这儿——”他猛地拽紧招魂幡,“——硬骨头只会硌掉牙。”
玉兔趁机蹲到王勃跟前,袖中月桂香混着他身上的血腥气涌来:“先别说话,我带你去见嫦娥仙子。”她指尖快速划过他手腕,悄悄塞了片月桂叶。
王勃的瞳孔骤缩,月桂叶的清凉顺着血脉蔓延——那是广寒宫独有的安神香,他抿紧嘴唇,血沫顺着下巴滴落,却不再挣扎。
黑无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招魂幡轻轻一摆,王勃便如提线木偶般站起:“妹妹既然心疼,哥哥就做个顺水人情。”他踢了踢地上的箱子,“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秦广王的勾魂帖已经盖了印,若想让王勃多活三日——”
“哥哥只管开价。”玉兔站起身,藏青裙摆扫过王勃溅在泥里的血珠。
黑无常忽然露出缺了门牙的笑,指尖划过玄霜瓶:“第一,广寒宫的桂花醉,每月送我三坛;第二,”他盯着玉兔眉心的月印,“借我广寒令,去特市换两盏琉璃灯;第三——”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王勃若真去了广寒宫,得给我挂个‘地府顾问’的虚职,每月领份仙粮。”
玉兔在心底冷笑,面上却蹙起眉:“前两条都好说,只是这顾问一职——”
“妹妹别忘了,”黑无常晃了晃招魂幡,“王勃的生死簿还在阎罗殿,老包的判官笔随时能画押。”他忽然指向泥沟里的王勃,“你瞧他现在这模样,就算到了广寒宫,也是个废人,不如——”
“成交。”玉兔突然打断他,从箱中取出三坛桂花醉,“不过我要先带他梳洗。黄泉路上的外包服务,哥哥不会连这点体面都不给吧?”
黑无常盯着酒坛上的月印,喉头滚动:“随你。”他挥了挥幡旗,泥沟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李婆婆的梳洗铺就在前头,记着别让他乱跑,黄泉路可是单行道。”
玉兔搀住王勃,他的身体轻得像片落叶,却仍倔强地避开她的触碰:“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压低声音,月印在阴风中明灭:“不想被阎罗王挫骨扬灰,就听我的。”她指尖划过他掌心的碎玉,“你父亲也已脱险,现在只有广寒宫能护你。”
梳洗铺的灯笼在雾中亮起,李婆婆的尖笑传来:“黑无常的客人?十颗玄霜晶,包管洗得比活的时候还光鲜。”
玉兔掏出一锭月光银:“把最好的云锦袍拿来。”她转头对王勃轻声道,“忍一忍,去梳洗一下。”
黑无常靠在亭柱上,嗅着桂花醉的香气。
王勃忽然抓住玉兔的手腕,问道:“可你明知我会恨你,为何还要救我?”
“因为广寒宫需要你,”她轻声道,“更因为,我不信你会甘心就这么去地府接受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