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大象金柜坊的密室里,吕不韦对着铜镜仔细调整衣冠。镜中之人两鬓微白,眉骨高耸,眼角一道疤痕隐在皱纹里,正是半年前吴刚一拳留下的印记。
“吕大人,魔昂院长到了。”门外传来小厮通报。
吕不韦转身,看见魔昂身后跟着个灰衣小童,怀中抱着个檀木茶箱。
“这是……”
“天河星雨茶,刚炒出来的新茶。”魔昂微笑着打开茶箱,“请吕大人品鉴。”
茶盏递到面前时,吕不韦忽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香。他瞳孔微缩,却见魔昂指尖在盏沿轻点三下——那是他们约定的密语,意为“事已办妥”。
“好茶。”吕不韦举杯饮尽,茶液入口却苦涩异常,“只是这香气……倒像广寒宫的金桂。”
魔昂淡淡一笑:“广寒宫的桂树,怕是不久就要换主人了。”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巨响。两人冲到窗前,只见广寒宫方向腾起冲天火光,浓烟中隐约有斧钺劈砍之声。吕不韦攥紧窗框,指甲几乎掐进木头——那方向,正是他的茶园所在。
“是兵变!”魔昂脸色凝重,“那些水兵果然有妖党余孽!”
吕不韦却忽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他知道,这把火不是妖党放的,而是他今早悄悄塞给水兵小头目那张“吴刚私吞补贴”的假账册引发的。果然,利益比刀刃更能挑动人心,那些水兵以为烧了茶园就能分天元,却不知自己只是枚棋子。
“魔昂兄,”吕不韦转身,眼中跳动着贪婪的火光,“你说此刻,玉帝会不会后悔让吴刚镇守广寒宫?”
魔昂看着远处的火光,忽然伸手按住吕不韦肩膀:“别急。等火灭了,咱们再去玉帝面前……救火。”
凌霄宝殿外,晨雾初散。吕不韦跪在丹墀前,衣袖上还沾着未干的茶渍——那是他故意泼上去的,为了显得刚从金柜坊赶来。
“陛下!广寒宫茶园走水,微臣怕波及桂树,特调动金柜坊护灵队前往扑救!”他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
玉帝坐在御座上,目光冷冷扫过他:“吕爱卿倒是热心。朕听说,你金柜坊刚断了广寒宫桂花茶的收购?”
吕不韦心中一颤,却面不改色:“陛下明鉴!近日有流言说广寒宫茶叶染了妖气,微臣怕影响天庭用度,才暂时停收……谁知竟引发水兵恐慌,酿成大祸!”
“恐慌?”玉帝挑眉,“吴刚已上奏,说有人在水兵中散布‘镇守使贪墨’的谣言。吕爱卿可知道些什么?”
吕不韦背后瞬间沁出冷汗,却听殿外传来通报:“广寒宫镇守使吴刚,求见陛下!”
吴刚踏入殿中时,浑身焦黑,左手臂缠着渗血的布条,怀里却死死护着个油纸包。他扑通跪地,将油纸包呈上:“陛下,这是从火场抢出的茶苗根须。经小人查验,这些茶树……被人下了腐灵散。”
吕不韦只觉眼前一黑。腐灵散是禁药,专供销毁罪证灵植,他上月才从黑市买了三瓶,今早特意让心腹掺入茶肥。
“腐灵散?”玉帝声音骤冷,“此药黑市售价一万天元一瓶,寻常水兵如何能有?”
吴刚抬头,目光剜向吕不韦:“小人在火场还发现了这个。”他摊开掌心,竟是半块刻着“吕”字的金柜坊腰牌。
殿内死寂。吕不韦忽然想起,今早慌乱中,他曾让小厮帮忙搬运药箱,难道那小厮……
“吕爱卿,你还有什么要说?”玉帝的声音像冰锥,刺破他的耳膜。
吕不韦膝盖一软,瘫倒在地。他看见魔昂站在一旁,目光平静如水,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切。原来,从他动了广寒宫的念头起,就已经掉进了别人的局——魔昂默许他动手,不过是想借他的手,坐实吴刚“镇宫不力”的罪名,好让天河分院顺理成章地接管广寒宫。
“陛下,微臣……微臣一时糊涂……”吕不韦磕头如捣蒜,却听见玉帝重重叹息。
“念你掌管金柜坊多年,暂免死罪。”玉帝挥挥手,“即日起贬为广寒宫茶园监工,协助吴刚重建灵植。若再出差池……”
“谢陛下饶命!”吕不韦抬头,正对上吴刚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得意,只有冷冽的警告——就像半年前,他举着乾坤钺拦在广寒宫门前时的眼神。
殿外,晨雾渐散,广寒宫方向的火光已灭。吕不韦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殿门,忽然听见魔昂在身后低语:
“吕大人,广寒宫的月亮,可比天河的清冷多了。”
他浑身一颤,忽然明白,自己终究是输给了那个只会伐桂的莽夫。而广寒宫的棋局,才刚刚开始——玉帝留他性命,何尝不是另一个诱饵?
远处,广寒宫的桂树在晨光中摇曳,一片金黄的叶子落在吕不韦脚边。他弯腰拾起,叶面上隐约有墨迹,细看竟是半首未写完的诗:
“斧声惊破月中梦,茶香藏尽世间谋。”
风掠过,叶子卷入尘埃。吕不韦望着天际,忽然想起大象金柜坊里那叠未销毁的账册,掌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知道,这场关于广寒宫的权谋之争,远未到落幕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