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畔的西天取经纪念馆·猪悟能馆里静得落针可闻。猪悟能对着展柜里自己当年在高老庄扛耙子的蜡像发呆,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糖霜簌簌落在他量身定做的贵宾休息椅上。这椅子是纪念馆按他腰围特制的,扶手雕着麦穗和西瓜——全是他当年爱吃的玩意儿。
馆外那盏仿广寒宫样式的琉璃灯,灯穗摆动的声音不对,带着点金属摩擦的轻响。
此刻正立在身边的“嫦娥”,没戴惯常的星辉冠,只松松挽了个随云髻,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倒比广寒宫里更添了几分人间女子的柔婉。
她指尖划过展柜玻璃,停在“天蓬元帅赐酒金壶”的复制品上,声音带着水汽般的微凉。
“净坛使者好雅兴,能在自家纪念馆里赏玩旧物?”
猪悟能的心跳得像天河涨潮,手里的桂花糕“啪嗒”掉在地上。他看着“嫦娥”发间那支白玉簪——那样式是他当年在瑶池宴上见过的,可此刻簪头嵌着的那颗月长石,反光处竟有点点金芒,像极了……他甩甩头,把荒唐念头甩出脑外。
“仙子,我刚才在馆门口见面时就想问,你怎会来此?这纪念馆偏僻得很,不比广寒宫……”
“再偏僻,也拦不住想见的人。”“嫦娥”转过身,天河的夜色透过落地窗在她眼底碎成波光,“倒是悟能,你把我告到天理院的事,如今三界传得沸沸扬扬,怎还有空在这儿看蜡像?”
猪悟能的脸“腾”地红了,大耳朵窘迫地往后抿。他看着墙上“三打白骨精”的壁画,画面里自己正被孙悟空揪着耳朵骂,心虚得恨不得钻进展柜和蜡像换个位置。《净坛使者颂》中“光明磊落真性情”那几个大字此时竟变得有些刺眼。
他瓮声瓮气地辩解:“俺那是……是想光明正大地见仙子!让三界都知道俺老猪重情重义,敢作敢当!”
“敢作敢当?”“嫦娥”忽然笑了,那笑声轻得像羽毛,却带着钩子似的挠在猪悟能心上。她走到“八戒吃西瓜”的场景复原区,久久凝望着那堆仿真西瓜皮。
“你这‘敢作敢当’,可是让我在天河分院的信箱里,收了一整箱的‘劝诫信’呢。”她弯下腰,指尖捏起一片塑料西瓜皮,“有仙娥写得直白,问我是不是真瞧上了你这……”
“仙子!”猪悟能慌忙打断,急得原地转圈,耳朵扫到旁边“流沙河遇险”模型的假水,溅了他一鞋帮子。“俺对天发誓,绝无此意!俺就是……就是听了吕不韦那老小子的馊主意!”
“哦?吕不韦?”“嫦娥”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她转过身时,广袖恰好拂过“取经归来”的群像浮雕,指尖在孙悟空的雕像上顿了顿,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大象金柜坊的吕不韦?他让你告我,是为了什么?”
猪悟能看着“嫦娥”眼底那抹似有若无的探究,心里一急,把憋了许久的话全倒了出来:“还不是为了朱富贵!那老哥哥被天理院盯上了,说他私通魔族造假石柱!吕不韦说,只要俺把事闹大,让包拯那黑炭头没空查案,朱老哥就能脱身……他说俺天蓬的名声响,告仙子最能引开 注意力……”
他越说越委屈,肥手重重拍在“八戒种田”的模型上。
“俺本想撤案的!可吕不韦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天理院的水一旦搅浑,哪是说停就能停的……”
“嫦娥”静静地听着,素白的广袖垂在身侧,手指却悄悄捻住了袖口一缕丝线。纪念馆的风忽然变得有些凉,吹得猪悟能打了个寒颤。他看着“嫦娥”微微蹙起的眉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往日里的嫦娥仙子虽清冷,却从没有过这般锐利的眼神,那目光扫过来时,竟像有根无形的针扎在他心头。
“所以,在你眼里,”“嫦娥”的声音忽然有些发颤,她抬手抚了抚鬓角,动作却略显僵硬,“我这广寒宫仙子的名声,就只配给一个豆腐匠当挡箭牌?”
猪悟能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他看着“嫦娥”转身走向“晒经石”的塑像区,室外的光线透过虚拟的经卷洒在她身上,竟映出几分熟悉的猴毛轮廓——他晃了晃大脑袋,肯定是自己眼花了。
“仙子您别生气!俺……俺这就去天理院撤诉!俺把吕不韦那老小子供出来!”
“撤诉?”“嫦娥”的声音从投影区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包拯的惊堂木都拍下去了,你当天理院是你家豆腐坊?说开张就开张,说关门就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