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悟能一着急,也在乎不了许多,平日里藏着掖着的心思竟脱口而出。
堂下的天兵天将们闻言,皆是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谁不知道这净坛使者当年在天庭就对嫦娥痴心一片,被贬下凡投了猪胎,好不容易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得了个净坛使者的差事,又费尽心思谋了个天河学院的名誉院长,说白了,还不是为了能常常见到在学院任教的嫦娥。
当年天蓬元帅戏嫦娥的旧事,至今仍是天庭不少仙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这猪悟能痴心不改,倒也算是“情根深种”,只是手段太过荒唐。
法台两侧,天理院的另外两位副院长——敖曌与王勃,此刻也是面面相觑。说不清此时是深受感动,还是心生怜悯与同情。
敖曌是南海龙王爱女,一身银甲,她与大堂之上包拯另一侧的王勃曾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可是命运弄人,现在却无法再续前缘,她此刻望着净坛使者,眼中满是无奈,似在感慨这猪悟能万年不改的痴憨;王勃则是文曲星转世,一袭青衫,手中的折扇早已合拢,轻轻敲击着掌心,似是对猪悟能的执迷不悟感到哭笑不得——堂堂天河水军元帅(虽已是过往),怎就落得如此糊涂境地?
“心存爱慕?”包拯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既是爱慕,为何要在公众场合散布不实言论,让她身败名裂?”
“我……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的心意!”猪悟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解释道,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小眼睛里竟泛起了水光,“她总是对我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想,若是闹出些动静,让她不得不面对我,或许……或许她就能明白我的苦心了……我想着,等事情闹大了,我再去赔罪,说不定她一感动,就……”
这番话一出,大堂之中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香炉里的檀香,仍在袅袅升起,将这份荒唐的痴念卷入烟雾之中。猪悟能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委屈,他那副肥头大耳的模样,此刻竟透出几分孩童般的天真——他似乎真的不明白,自己一番“苦心”,为何会变成伤人的利刃。在他看来,当年天蓬元帅的大胆行为,超常规的向心上人示爱,煞费苦心,没换来美人青睐,如今换个法子“曲线救国”,怎就触犯了天条?
包拯盯着猪悟能那张写满“痴心”却又无比糊涂的脸,良久,才缓缓开口。
“猪悟能啊猪悟能,你可知情之一字,需两情相悦,而非强求。你以爱为名,行伤害之实,此乃大错。至于你是否构成侮辱诽谤罪,本院自会依据天条,详查细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堂下众人,沉声道:“今日传你到此,一来是告知你广寒宫的诉求——他们要求你公开赔礼道歉,并为你的行为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二来,是问你一句,对于上述指控,你可认罪?”
猪悟能呆呆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认罪?他只是想引起心上人注意,怎么就成了犯罪?可看着包拯那铁面无私的眼神,听着堂中肃穆的氛围,他又真切地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肥硕的耳朵耷拉下来,原本挺直的腰板也垮了下去,活像个被戳破了的皮球。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缕夕阳的余晖透过天理院高大的窗棂,斜斜地照在猪悟能的身上,将他庞大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和狼狈。他望着法台上那轮象征公正的月牙,又想起广寒宫里那道清冷的身影——月宫里的嫦娥,是否也在望着这夕阳,为这场无妄之灾而蹙眉?心中第一次,除了痴恋,还生出了一丝清晰的悔意。
只是这悔意,来得是否太迟?而他与嫦娥之间横跨了仙阶、过往与荒唐痴念的纠葛,又将在这天理院的大堂之上,迎来怎样的判决?堂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猪悟能那张写满挣扎的脸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我……怎么说呢?”猪悟能支吾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听见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像是在为这场由痴念引发的闹剧,敲响沉重的节拍。而猪悟能肥硕的身躯在光影中微微颤抖,不知是因恐惧,还是因那未曾说出口的、混杂着悔恨与不甘的复杂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