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宝殿的金阶上还残留着玉帝话音的余韵,太白金星便已踏着祥云出了南天门。他手中拂尘轻摆,心头却暗自思忖:这净坛使者猪悟能,怎地突然在天河畔招兵买马,还敢自封“齐天大帅”?莫说那“齐天”二字犯了当年孙悟空的忌讳,单是这万余兵丁聚集,便足以让天庭上下心头发紧。
祥云穿过九霄层云,远远便望见天河东岸立起了一片营帐,幡旗上“齐天大帅”四个大字用朱砂写就,在风中猎猎作响,倒有几分唬人的气势。
营盘旁便是那座挂着“西天取经纪念馆”匾额的净坛使者府,朱漆大门敞开着,门口两个穿着极不合身铠甲的兵丁正倚着门柱打盹,头盔歪在一边,露出油光锃亮的脑袋。
“太白老仙驾临,小神有失远迎!”一声洪亮的吆喝自门内传来,猪悟能挺着圆滚滚的肚皮快步迎了出来。他身上罩着件绣金的元帅蟒袍,却明显是临时改的尺寸,领口处还别着枚“天庭学院天河分院名誉院长”的玉牌,与那身戎装格格不入。见到太白金星,他忙不迭地拱手作揖,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老仙可是稀客!快请进,小神刚得了两坛瑶池佳酿,正愁没个懂行的陪我品鉴呢!”
太白金星眯着眼睛打量他,见他虽穿了帅袍,走路却依旧摇摇摆摆,腰间还别着那柄九齿钉耙——此刻倒成了装饰,便知这厮多半没什么正经心思。他捋着长须笑道:“悟能贤弟客气了,老夫今日前来,一是探望,二是有些公务要问。”
“老仙请讲!”猪悟能忙引着他往府里走,路过照壁时,还不忘指着上面“西天取经功臣榜”上自己的画像吹嘘,“您看小神这画像,当年在高老庄可是迷倒了多少姑娘……哦不,是在取经路上降妖除魔,威风得很!”
太白金星顺着他的话头笑道:“贤弟当年确是劳苦功高,不然那如来也不会委你净坛使者之职,还兼着学院的名誉院长。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向府外的营帐,“老夫方才路过,见贤弟这里好生热闹,这万余兵丁聚集,是有什么打算?”
猪悟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化开,搓着胖乎乎的手嘿嘿笑道:“老仙您是知道的,小神这净坛使者当得久了,每日里除了吃斋念佛便是清点香火,实在闷得慌。想当年我在天河当元帅时,统领八万水军,何等风光!如今招些旧部新丁,不过是想操练操练,找找当年的感觉罢了。”
“哦?”太白金星故作惊讶,“可那幡旗上的‘齐天大帅’……”
“嗨,那就是个名头!”猪悟能连忙摆手,耳朵都红了,“小神哪敢跟齐天大圣比?就是……就是想让三界知道,我猪悟能也不是只会吃的主儿!当年若不是我保着唐僧西天取经,哪有如今的功德圆满?再说了,老仙您是天庭学院的院长,小神这名誉院长总不能太寒碜不是?”
两人说话间已到了前厅,猪悟能忙命人摆上瓜果点心,又亲自给太白金星斟酒,态度恭敬得不得了。
太白金星端着酒杯浅啜一口,目光落在猪悟能身上:“贤弟有这份心是好的,只是天庭有规矩,私自招兵聚将需得报备。你这万余人马驻扎在天河畔,难免引人非议。”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报备嘛!”猪悟能脸上堆着笑,眼神却有些闪烁,“小神想着,等队伍操练得像模像样了,再去给玉帝磕个头,求个正式的名分。老仙您看……”
太白金星心中已有了数,这呆子果然是沽名钓誉,哪有半分谋反的心思?他放下酒杯笑道:“既是如此,老夫倒想看看贤弟操练的队伍,不知可否?”
“当然当然!”猪悟能顿时来了精神,拍着胸脯道,“老仙请随我来,保管让您大开眼界!”
两人来到营中校场,眼前的景象却让太白金星差点把刚喝的酒喷出来。只见万余兵丁稀稀拉拉地站在场上,有穿铠甲的,有穿布衣的,还有几个光着膀子的,队列歪歪扭扭像条长虫。前排几个兵丁正凑在一起赌钱,后排的竟蹲在地上啃西瓜,见猪悟能来了,才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手里还攥着瓜皮。
“都精神点!”猪悟能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肚子上的肥肉抖了三抖,“这位是天庭学院的太白院长,快给院长问好!”
兵丁们稀稀拉拉地作揖,声音七零八落地喊着“院长好”,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大帅威武”。猪悟能听得那声“大帅”,顿时眉开眼笑,得意地对太白金星道:“您看,这帮小子虽然散漫了点,但对小神还是敬重的。”
太白金星忍着笑,指着场上一个正系鞋带的兵丁问:“贤弟,这位是……”
“哦,那是我老部下的侄子,当年在高老庄给我牵过马的,”猪悟能解释道,“还有那个扛着锄头的,是福陵山来的佃户,说想跟着我混口饭吃……”
“混口饭吃?”太白金星挑眉,“贤弟这军饷,怕是开销不小吧?”
提到军饷,猪悟能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嘛!小神这点俸禄哪够养万余人?这几日正愁呢,每日里光是粮草就得消耗几十石,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把纪念馆的匾额摘了去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