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废墟中,寒气仿佛凝固了时间。辉月姬沉寂的躯体躺在破碎的冰晶之上,眉心的冰晶印记在昙华那声凄厉的“黄泉之眼”呼喊后,骤然亮起冰蓝色的柔光,如同寒夜中最后一盏微弱的灯火,将昙华笼罩其中。
“黄泉之眼?”林九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昙华姑娘,你说清楚!那是什么?辉月姬与此有何关联?”
昙华蜷缩在冰蓝色的光晕里,身体剧烈颤抖,深紫色的眼眸中,破碎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冲刷着她的意识。她双手死死抱住头,指甲几乎要嵌进头皮,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悲伤:
“是…是源头…一切阴煞死气的源头…就在…就在那扇青铜巨门之后!”她猛地指向下方阶梯深处那扇令人心悸的巨门方向,“它不是普通的门…它是…是黄泉在人间裂开的一道口子!是…是深渊的眼睛!”
众人心头剧震,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那扇门后,竟是黄泉的源头?
“姐姐…姐姐她…”昙华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在冰冷的地面砸开细小的冰花,“她不是东洋的邪神…她是…是千年前,为了镇压这道‘黄泉之眼’,自愿…自愿以身为钥,化身‘辉月姬’,镇守在此的…大晋巫女!”
“大晋巫女?!”白流苏失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着辉月姬那苍白绝艳却冰冷的面容。这个被他们视为东洋邪神、带来无尽恐怖的存在,竟是守护此地的先贤?
“千年前…黄泉之眼初现…人间阴气倒灌,厉鬼横行…生灵涂炭…”昙华的声音带着远古的回响,仿佛在复述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当时的朝廷…集结了所有能人异士…但都无法彻底封印…只能暂时压制…姐姐…姐姐她是那一代最强的巫祝…她…她感应到了…只有以身饲魔,引黄泉本源入体,再以自身为牢笼…才能…才能将那道裂口暂时封住…”
她泣不成声:“她…她斩断了与尘世的所有联系…包括我…她的亲妹妹…她让我忘记一切…只留下守护的执念…化身‘昙华’…在冰窟深处沉睡…等待…等待可能永远也不会出现的转机…或者…最终的毁灭…”
真相如同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开。郑三胖张大了嘴,杨小凤捂住了胸口,郑家乐和郑家慧更是吓得小脸煞白。李太白紧握铁剑的手微微发颤,马菩提低诵佛号,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悲悯。林九和白流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与复杂。
他们一路苦战,视为生死大敌的辉月姬,竟是牺牲自我、守护人间千年的悲情英雄!
“以身饲魔…引黄泉本源入体…”林九喃喃重复,目光落在辉月姬眉心那冰晶印记上,“所以…她体内那股精纯到极致的阴寒之力…并非邪力…而是…被炼化、被束缚的黄泉本源?她…她就是那道封印本身?”
“是…是的…”昙华泪眼婆娑地看着辉月姬,“钥匙…就在姐姐体内…她的本源精血…就是重新加固…甚至…彻底关闭那扇门的唯一希望…”
“彻底关闭?”叶良辰眼睛一亮,“怎么关?快说啊昙华姑娘!”
昙华却痛苦地摇头:“我不知道…姐姐的记忆里…只有镇压的方法…没有…没有彻底关闭的…她只是延缓了灾难…千年来…她一直在与体内的黄泉之力对抗…防止它失控…也防止门后的东西彻底苏醒…直到…直到那些东洋邪道…”
她的眼中燃起刻骨的仇恨:“是他们!用邪法污染了姐姐的封印!扭曲了她的意志!将她变成了他们操控的傀儡!让她变成了打开黄泉之眼的帮凶!姐姐…姐姐她一直在抵抗啊!”她扑到辉月姬冰冷的身体上,放声痛哭。
众人沉默。愤怒、悲悯、肃然起敬的情绪在空气中交织。他们终于明白,为何辉月姬的力量如此恐怖又如此矛盾,为何她眼中偶尔会闪过挣扎与痛苦。
“阿弥陀佛…”马菩提长叹一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辉月姬施主,真乃大慈悲,大牺牲…”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李太白目光锐利如剑,看向下方,“那扇门的缝隙还在!黄泉之眼并未闭合!辉月姬前辈以生命为代价重创了九菊霜夜,暂时压制了门缝,但根源未除!我们必须利用这‘钥匙’,在她用生命争取到的时间内,尝试关闭它!”
“如何利用?”郑三胖急问,“总不能…总不能把辉月姬前辈的…身体…拿去堵门吧?”他实在说不出口。
昙华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带着一丝决绝:“需要…需要姐姐体内残存的本源精血…引动封印之力…但…但需要…需要血脉相连的引子…”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苍白的手腕上:“我…我是她的妹妹…我的血…或许可以…”
“不行!”白流苏立刻反对,“你本就虚弱,再取精血引动黄泉本源,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神魂俱灭!”
“没有别的办法了!”昙华挣扎着站起,深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姐姐守护了千年…现在…该我了!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能为姐姐做的…最后一件事!”
“昙华姑娘…”林九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此刻展现出的勇气和决绝,令人动容。
“事不宜迟!”李太白当机立断,“林道友,马大师,郑道友,我们合力护法!叶良辰,云中鹤,你们负责警戒四周!其他人退后!”
他看向昙华:“姑娘,告诉我该怎么做!”
昙华走到辉月姬身边,跪坐下来,轻轻握住姐姐冰冷的手。她咬破自己的指尖,一滴深紫色的、带着微弱光华的血液渗出。她将这滴血,小心翼翼地滴在辉月姬眉心的冰晶印记上。
嗡——!
冰晶印记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冰蓝色光芒,将昙华也笼罩进去。一股精纯而古老的阴寒之力,如同沉睡的巨龙被唤醒,从辉月姬体内缓缓升腾而起,汇聚于那印记之中。这股力量虽然强大,却少了之前的暴戾与邪异,多了一种沉寂的、守护的意志。
“以吾之血…唤汝之名…伊邪那美…辉月姬…”昙华低声吟诵着古老的咒言,那是她刚刚从血脉记忆中获得的片段,“以身为钥…镇守黄泉…今以妹之血…承汝之志…封!”
随着她的咒言,那汇聚于冰晶印记中的本源之力,化作一道凝练的冰蓝色光束,如同有生命般,顺着昙华手指的方向,射向下方阶梯深处——那扇青铜巨门!
光束无声无息,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跨越空间,精准地没入那青铜巨门中央,烛龙衔尾图案的核心!
轰隆——!
整个地窟仿佛都震动了一下!那扇沉重无比、之前连李太白的剑气都无法撼动的青铜巨门,在冰蓝色光束没入的瞬间,发出了沉闷而巨大的轰鸣!
门板上,烛龙衔尾的浮雕仿佛活了过来!那条狰狞的巨蛇身躯扭动,口中衔着的尾巴似乎收紧了几分!镶嵌在蛇眼位置的两颗黑色宝石,骤然亮起幽深的乌光,与冰蓝色的光束相互纠缠、融合!
门缝处,原本如同活物般蠕动、试图再次扩张的粘稠黑雾,如同被泼了滚油的积雪,发出“嗤嗤”的刺耳尖啸,迅速消融、退散!那条仅存的、令人心悸的黑色缝隙,在冰蓝与乌光的交织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缓缓地…闭合!
“有效!门在关上!”郑家乐惊喜地叫出声。
众人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那扇决定生死的巨门。缝隙越来越小,从一指宽,到发丝细…最后,在一声沉重到仿佛来自远古的“咔嚓”声中,两扇门板严丝合缝地闭合在了一起!
烛龙衔尾的图案爆发出最后一道强烈的光芒,随即彻底黯淡下去,恢复了原本冰冷死寂的青铜色泽。门缝消失无踪,门后那令人窒息的呜咽和死寂气息,也仿佛被彻底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成功了!?
地窟中一片死寂,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那扇象征着灾厄源头的巨门,终于被暂时关闭了!
“姐姐…”昙华看着彻底闭合的巨门,又低头看向怀中再无生息的辉月姬,泪水无声滑落。她体内的力量仿佛被抽空,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昙华姑娘!”白流苏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她。
“她只是力竭晕厥,神魂损耗过大,但性命无碍。”林九检查了一下,松了口气,随即目光凝重地看向那扇紧闭的巨门,“门是关上了…但这封印,能维持多久?”
李太白走到门前,铁剑轻轻触碰冰冷的青铜门板。一股深沉、古老、带着无尽死寂的反弹之力传来,让他手臂微麻。“封印之力很强,融合了辉月姬的本源和昙华的血脉之力…但门后的东西…更可怕。这封印,恐怕…并非永久。”
“能关上就是万幸!”郑三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至少暂时不用担心门后面爬出什么鬼东西了!咱们赶紧找路去第八层是正经!”
“第八层的入口…”叶良辰环顾四周崩塌的冰窟,“这第七层除了这冰窟和那扇门,好像没别的路了?难道…入口在门后面?”他指着紧闭的青铜巨门,脸色有点发白。
“不可能!”云中鹤立刻摇头,“这门后面是黄泉之眼!进去找死吗?”
“那入口在哪?”王文才也挠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赵胜,耳朵微微一动。他虽目不能视,但感知却敏锐异常。“有声音…不是门后…是…上面?”
众人闻言,立刻抬头看向冰窟穹顶。只见在穹顶最高处,原本被厚厚玄冰覆盖的地方,因为之前的剧烈战斗和崩塌,冰层碎裂剥落,露出了后面…一片深邃的、仿佛由纯粹黑暗构成的岩壁。
而在那片黑暗岩壁的中心,一个不起眼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圆形洞口,正悄然散发着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空间波动。洞口边缘光滑,绝非天然形成,隐隐有复杂的符文一闪而逝。
“在那里!”张晓光眼尖,指着洞口叫道。
“是空间通道的波动…”李太白感应了一下,“很微弱,通向…上方?第八层难道在上面?”
“管它在哪!有路就行!”郑三胖精神一振,“赶紧的!别等这鬼地方再出什么幺蛾子!”
众人不再迟疑。林九背起昏迷的昙华,白流苏和杨小凤小心地抬起辉月姬的遗体——这位牺牲自我的守护者,他们不能让她曝尸于此。李太白和马菩提在前开路,郑三胖一家和叶良辰、云中鹤紧随其后,赵胜殿后,一行人沿着崩塌的冰堆,艰难地向上攀爬,朝着那个隐藏的洞口而去。
洞口近在咫尺,那股空间波动也越发清晰。然而,就在最前面的李太白即将触及洞口时——
嗡…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下方传来!
众人身形猛地一僵,骇然回头!
只见那扇刚刚被彻底封印、严丝合缝的青铜巨门…门板上,那烛龙衔尾的浮雕…其中一颗蛇眼位置的黑色宝石…竟…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黑色气息,如同最狡猾的毒蛇,从门板最下方与地面几乎看不见的缝隙中…悄然…渗了出来!
那气息微弱到极致,却带着一种让所有人瞬间毛骨悚然、仿佛被最凶残的洪荒巨兽盯上的…纯粹恶意!
“不好!”李太白脸色剧变!
几乎在同一时间!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凶戾的撞击声,猛地从青铜巨门后传来!整个巨门剧烈震颤!门板上刚刚黯淡下去的符文疯狂闪烁!刚刚闭合的门缝处,冰蓝与乌光交织的封印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
咔…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众人耳边!
只见门缝中央,一道比发丝略粗的…新的裂痕…赫然出现!
一股粘稠、冰冷、带着浓郁血腥和腐朽气息的黑雾,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熔岩,从这道新生的裂痕中…汹涌喷出!
这一次,黑雾不再凝聚成爪或蛇,而是直接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狰狞咆哮的鬼脸,带着无尽的怨毒与饥渴,朝着正在攀爬的众人…噬咬而来!
“快进洞!!!”林九目眦欲裂,厉声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