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腔体内,冰与血的邪气绞缠升腾。九菊霜夜胸前两道深蓝血线如同活物般扭动着扎入血池漩涡,她脸色惨白如尸,唇角却勾起癫狂的弧度:“鵺大人!醒来吧!让这些支那人见识黄泉真正的威严!”
轰——!
血池彻底炸开。粘稠的血浆不再沸腾,反而凝结成无数尖锐的冰棱,又被翻涌的污血裹挟着冲天而起。那双重新浮现的幽绿巨瞳布满冰蓝血丝,瞳孔深处不再是纯粹的毁灭欲望,而是混杂着被强行唤醒的痛苦与暴怒。覆盖着幽绿鳞片的恐怖利爪从漩涡中完全探出,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鳞片缝隙间蔓延、冻结,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冰与血,两种截然相斥的力量在这巨爪上疯狂冲突、撕扯,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刺骨的寒流和污秽的血雾,将整个青铜平台染成一片诡异的冰蓝与暗红交织的地狱图景。
“吼——!!!”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宏大、更加混乱的咆哮从血池深处炸响,如同万千冤魂与冰川碎裂的混合之音,震得整个青铜腔体簌簌发抖,碎裂的冰晶和凝固的血块从穹顶簌簌落下。那巨爪猛地抬起,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气和撕裂空间的狂暴威压,狠狠拍向玄微子和众人所在的位置!爪风未至,那混合的邪异气息已压得众人喘不过气,重伤的郑三胖一家和茅山明更是脸色发青,几乎窒息。
玄微子脚下剑光流转,托着他迎向巨爪。他神色依旧平静,但眼中已凝聚起前所未有的凝重。背后古朴长剑“太阴戮魂”完全出鞘,清冷的月华剑光暴涨,化作一道匹练迎向那冰血巨爪!
嗤——!
剑光与巨爪悍然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刺耳的能量湮灭声。月华剑光锐利无匹,瞬间切入冰血爪锋,斩裂大片覆盖的冰晶和鳞片!污秽的黑血和冰晶碎屑如暴雨般溅落。然而,那巨爪蕴含的力量太过磅礴,剑光切入尺许便再难寸进,被硬生生阻住!狂暴的邪力顺着剑光反震而来,玄微子身形微晃,脚下的剑光也黯淡了几分。
“桀桀桀……没用的,玄微子!”九菊霜夜咳着冰蓝色的血沫,声音嘶哑却充满扭曲的快意,“看到了吗?这才是鵺大人融合了九菊秘法本源的力量!虽非完美,但足以碾碎你们这些……”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那被剑光斩伤的巨爪,并没有如她预想般继续压下碾碎一切。反而……僵持在了半空。
那双布满冰蓝血丝的幽绿巨瞳,缓缓转动,混乱痛苦的目光穿透弥漫的血雾冰晶,最终……落在了九菊霜夜身上。
一个宏大、古老、仿佛来自九幽黄泉最深处、带着无尽困惑与冰冷威严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响起,盖过了血池的翻腾和冰晶的碎裂:
“谁……在呼唤吾名?”
“这气息……九菊一脉的冰霜本源?还有……龙气?如此驳杂混乱……”
“这里……不是黄泉比良坂……时间……过去多久了?”
这声音并非咆哮,却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重量,压得九菊霜夜狂喜的表情瞬间凝固。她踉跄后退一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鵺……鵺大人?您……您不记得了?”
巨瞳中的混乱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万物的冰冷:“吾……沉眠于黄泉深处……为何将吾唤醒于此污秽之地?汝……又是何人?”
九菊霜夜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心中的惊涛骇浪,急忙躬身行礼,姿态谦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至高无上的鵺大人!您忠诚的仆从,九菊一脉当代行走霜夜,恭迎您的归来!此地乃神州中原逆魔妖塔,千年前由吾等先祖奉您之命建造!唤醒您,是为了完成您未竟的伟业,将这丰饶的神州沃土,纳入您的永恒统治!”
“千年前……逆魔妖塔……”鵺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的迷茫,巨瞳扫过周围青铜墙壁上刻画的古老符文,扫过断裂的锁链和昏迷的皇帝,最终又落回九菊霜夜身上,“吾记得……那场失败的降临……灵魂被撕裂……沉入黄泉……汝等,竟还未放弃?”
“从未放弃!大人!”九菊霜夜抬起头,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虔诚,“千年布局,只为此刻!您看——”
她猛地指向被郑三胖和杨小凤护在身后、刚刚被锁链松开、气息奄奄的皇帝:“此乃神州中原大晋皇朝的皇帝!他身上流淌着这片土地的龙脉气运!只要您吞噬他,或者……让他心甘情愿将皇位禅让于您!以他龙气为引,您破碎的神魂将在此界重聚,您将成为这神州大地唯一的主宰!届时,东洋扶桑的荣光,将借您之躯,普照中原!”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龙气……禅让……主宰……”鵺的声音低语着这几个词,巨瞳中的冰冷似乎被一丝贪婪所取代,锁定了昏迷的皇帝。那冰血巨爪微微颤动,似乎想要抓向皇帝。
“妖女!痴心妄想!”林九在白流苏搀扶下厉声喝道,声音虽虚弱却斩钉截铁,“神州龙脉,岂容尔等邪魔染指!”
“阿弥陀佛!”马菩提强撑佛光,护在皇帝身前,“龙脉乃天地气运所钟,关乎亿兆生民福祉!邪魔外道,休想得逞!”
“听到了吗?鵺大人!”九菊霜夜尖声笑道,带着刻骨的怨毒,“这些蝼蚁,死到临头还在维护他们腐朽的王朝!他们根本不明白您的伟大!只要您点头,我立刻让这昏君写下禅位诏书!他不敢不从!”她目光扫过皇帝,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得意。
鵺的巨瞳在疯狂的信徒与坚定的守护者之间缓缓移动,那混乱与贪婪交织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九菊霜夜身上,宏大声音中的困惑再次浮现:“汝……强行融合本源唤醒吾……代价……是汝的魂魄与生命……为何?”
九菊霜夜身体一颤,随即挺直脊背,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殉道者的狂热光芒:“为了扶桑!为了您!霜夜万死不辞!只要您能降临此界,君临神州,霜夜魂飞魄散,亦是荣光!”
这番疯狂的告白,让众人心头寒意更甚。这妖女,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郑三胖护着皇帝,低声咒骂,肥胖的脸上冷汗涔涔。
就在鵺的意志似乎被九菊霜夜的狂热所牵引,巨爪再次蠢蠢欲动之时——
“无量天尊!”
玄微子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瞬间打破了这诡异的对话!他周身道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清癯的面容宝相庄严,右手五指虚张,掌心那点压缩到极致的紫白雷光骤然膨胀!无数细密的、玄奥的金色符文在雷光中流转生灭,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破邪律令!
“五方雷神,听吾号令!煌煌天威,以剑引之!诛邪灭魔,乾坤正法!敕!”
轰隆隆隆——!
这一次,不再是穿透岩层的闷响!整个逆魔妖塔第九层,仿佛被硬生生塞进了雷暴的中心!狂暴无匹的雷霆天威如同实质的怒涛,自虚无中轰然降临!刺目的紫白色雷光瞬间充斥了所有人的视野,将冰蓝与暗红交织的邪异空间映照得一片惨白!
“太清神霄五雷正法!是失传已久的道门至高雷法!”李太白失声惊呼,蜡黄的脸上充满了震惊与崇敬,“玄微真人竟已修成此法!”
玄微子并指如剑,引动那毁天灭地的雷光洪流,并非劈向鵺的巨爪,而是直指其力量的核心——血池漩涡中心,那双布满冰蓝血丝的幽绿巨瞳!他看得很清楚,鵺此刻的状态极其不稳,强行唤醒的神魂依托着九菊霜夜献祭的本源和血池污秽之力,而那巨瞳,正是其神魂意志最直接的显化!
“吼——!”
鵺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一声混合着愤怒与惊惧的咆哮!冰血巨爪放弃了下压,猛地回收,交叉挡在巨瞳之前!同时,血池疯狂翻涌,无数污血冰晶凝结成厚厚的盾墙!
九菊霜夜更是尖叫着,双手疯狂结印,将体内残存的冰霜本源不计代价地注入巨爪和血池之中!她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机,但眼中的疯狂却燃烧到了极致:“休想伤害鵺大人!”
轰——!!!
紫白雷光组成的毁灭洪流,狠狠撞上了冰血巨爪与污秽盾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没有声音。
只有纯粹的光与毁灭的碰撞!
刺眼欲盲的光芒吞噬了一切。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炸开,横扫整个青铜平台!
“结阵!”林九嘶吼,与白流苏、马菩提等人将残存法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防御。
咔嚓!咔嚓!
冰血巨爪在雷光中寸寸碎裂!污秽盾墙如同烈日下的积雪般消融!雷光势如破竹,狠狠贯入血池漩涡中心!
“不——!!!”九菊霜夜发出绝望的尖啸。
噗嗤!
仿佛巨大的眼球被刺破!那双幽绿巨瞳猛地爆开!粘稠的、混合着冰蓝与暗绿的光液四溅飞射!
“呃啊——!”鵺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痛苦惨嚎,整个血池漩涡剧烈坍缩、溃散!那只巨大的冰血利爪连同其后的虚影瞬间变得模糊、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九菊霜夜如遭重锤,身体猛地弓起,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和冰晶的深蓝血液狂喷而出,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瘫软在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
雷光缓缓散去,露出被肆虐后的祭坛。血池缩小了数倍,污秽的血水变得粘稠死寂,再无漩涡。那双巨瞳消失无踪,只留下一个不断逸散着混乱黑气的空洞。鵺的气息,衰弱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谷。
玄微子缓缓收回剑指,脸色略显苍白,显然消耗巨大。他目光如电,扫过濒死的九菊霜夜和那不断逸散黑气的空洞,沉声道:“邪魔本源已遭重创!趁其神魂涣散,将其彻底……”
他的话未说完,异变陡生!
那昏迷在郑三胖和杨小凤身后的皇帝,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他胸口龙袍之下,之前被枯骨帝君怨咒侵蚀、又被玄微子等人勉强压制住的地方,突然亮起一团污浊的、如同淤血般的暗金色光芒!
“呃……嗬嗬……”皇帝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痛苦嘶鸣,七窍之中再次流出粘稠的黑血!一股衰败、腐朽、却又带着帝王威严的诡异气息猛地爆发出来!
“陛下!”杨小凤吓得尖叫。
“不好!”林九脸色剧变,“枯骨老鬼的怨龙噬心咒!鵺受创,邪力失衡,残存的诅咒被彻底引爆了!”
这股衰败龙气的爆发,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瞬间吸引了血池空洞中那本已涣散的混乱意志!
“龙……气……”鵺虚弱却贪婪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那即将消散的冰血巨爪虚影猛地一颤,竟强行凝实了一分,不再理会玄微子,而是带着最后的疯狂,快如闪电般抓向气息衰败混乱的皇帝!
“我的娘咧!”郑三胖魂飞魄散,肥胖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潜力,猛地将杨小凤和两个孩子扑倒在地,用自己的后背迎向巨爪!
“当家的!”杨小凤目眦欲裂。
“爹!”郑家乐、郑家慧失声哭喊。
“布袋护身!”茅山明下意识将手中布袋扔向皇帝,却如泥牛入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枯瘦的身影比巨爪更快!马菩提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皇帝身前,周身黯淡的佛光燃烧般亮起,化作一尊庄严的佛陀虚影!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唵!”
金色佛掌与冰血巨爪再次碰撞!
轰!
佛光瞬间黯淡,马菩提鲜血狂喷,枯瘦的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但那巨爪也被这决死一击阻了一瞬!
这一瞬,已经足够!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定!”
林九不顾腿伤,将半截桃木剑柄狠狠插入地面,残余的紫电化作锁链缠向巨爪!
“浩然正气,镇!”
李太白并指一点,最后一道微弱的剑气刺向巨爪关节!
“疾!”
云中鹤、叶良辰、赵胜的攻击也同时抵达!
无数微弱的攻击汇聚,终于将那已是强弩之末的冰血巨爪死死定在了离皇帝和郑三胖一家仅有三尺之遥的空中!爪尖滴落的污血和冰晶,几乎要触碰到郑三胖的后背!
祭坛边缘,濒死的九菊霜夜看着这功败垂成的一幕,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头一歪,气息断绝。她体内的深蓝本源彻底消散,化作一缕寒气飘向血池空洞。
空洞中,鵺发出一声不甘到极点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冰血巨爪虚影剧烈挣扎了几下,终于彻底溃散,化作漫天黑气,被那空洞缓缓吸入。
空洞剧烈波动了几下,如同一个巨大的伤口在蠕动,最终缓缓弥合、消失。血池彻底平静下来,变成一潭粘稠的死水。鵺那恐怖的气息,也随之彻底沉寂。
劫后余生的死寂笼罩了整个青铜平台。只有皇帝痛苦而衰弱的呻吟,以及郑三胖一家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格外刺耳。
玄微子走到血池边,看着那潭死水,眉头紧锁:“鵺的神魂受创过重,再次陷入沉寂……但根源未除,此地污秽龙脉之气仍在,终是心腹大患。”
他转身,目光落在气息衰败、浑身萦绕着不祥黑气的皇帝身上,语气凝重无比:“当务之急,是救治陛下,稳固龙气。若龙气彻底崩散,天下大乱,邪魔必会趁虚而入。”
林九看着昏迷不醒的昙华,又看看气息奄奄的皇帝,疲惫的脸上满是沉重。枯骨帝君的诅咒如同跗骨之蛆,在皇帝体内与衰败的龙气纠缠,而昙华体内那躁动的怨缚之咒也未解除……前路,依旧荆棘密布。逆魔妖塔第九层的战斗虽暂告段落,但真正的较量,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