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密室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地压在陈时和沈余的胸口。屏幕上,“验证通过”的绿色提示符像一只嘲弄的眼睛,无声地宣告着他们闯入了一个亡者誓死守护的禁区。活板门下露出的狭窄楼梯,向下延伸进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直通地狱的咽喉。
沈余的手指还僵在半空,指尖冰凉,方才强行破译密码的决然已被巨大的震惊和隐隐的不安取代。她下意识地看向陈时,寻求一丝理性的支撑,却发现对方面色凝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楼梯入口的每一寸边缘,像是在排查一个极其精密的陷阱。
“我……我不知道这里有这个……”沈余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一丝职业领域被彻底颠覆的茫然,“她从未提起过……任何记录里都没有……”
“一个需要隐藏密码锁来守护的秘密,自然不会轻易记录在案。”陈时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他蹲下身,用手机的手电筒仔细照射楼梯内部。木制阶梯老旧但结实,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陈年纸张和防潮剂的味道,并无明显的机关痕迹。
“要……下去吗?”沈余问道,语气里充满了犹豫。作为数字遗产规划师,她理应探寻客户的一切秘密,但眼前这个被刻意隐藏的所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我们已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现在退缩也晚了。”陈时站起身,眼神坚定,“你不想知道,那个让林婉婷如此大费周章保护的‘Z’,究竟留下了什么吗?或许答案就在下面。”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再次拧紧了沈余的职业使命感和对真相的渴望。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陈时率先踏上楼梯,木质台阶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绝对寂静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沈余紧随其后,一只手紧紧抓着扶手,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按住了狂跳的心口。
楼梯并不长,大约十几级后便到了底。脚下是冰冷的水泥地。陈时举起手机,冷白的光柱如同利剑,劈开了沉厚的黑暗。
光柱所及之处,两人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
这并非想象中的储藏室,而是一个微型的、极其私人的博物馆。四壁是顶天立地的金属架子,但上面摆放的不是书籍,而是无数个 meticulously(一丝不苟)整理好的透明收纳盒。每一个盒子里,都分门别类地存放着特定的物品:一沓沓用丝带捆好的信件、厚厚的手写日记本、各种版本的旧手机、数码相机、甚至还有几台早已停产的pdA(个人数码助理)。每一件物品都贴着标签,注明了日期和简短说明。
房间中央是一张宽大的金属工作台,台上放着高精度扫描仪、照片修复设备、一套专业的清洁工具,以及一台处于待机状态的、型号较旧但保养极佳的苹果台式电脑。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尘不染,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她……她不是在隐藏……”沈余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叹,“她是在……保存。用最物理的方式,保存她所有的记忆……”
这远比数字备份更加偏执,更加……深情。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保存行为,背后驱动的,该是何等深刻的情感?
两人开始分头查看。沈余的目光被一面墙上整齐悬挂的数十本皮革封面的日记本所吸引。时间跨度从八十年代末一直到近期。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标记着“1998-2000”的日记,轻轻翻开。
泛黄的纸页上,是林婉婷娟秀而有力的笔迹。记录着创作灵感、生活琐事,以及……大量细腻的情感流淌。很快,一个缩写为“Z.m.”的名字开始高频出现,字里行间充满了初遇的悸动、思想的碰撞和深沉的依恋。
“……与Zm长谈至深夜,他的观点如利剑劈开迷雾,却又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
“……收到Zm从远方寄来的手写信,纸张都染着他常用的那种墨水味道,仿佛他就在身边……”
“……我们之间,似乎存在着超越时空的共鸣。他说,我是他灵感的‘缪斯’,而他,是我的‘chronos’……”
沈余的手指猛地一顿,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chronos?
她的平台Id?林婉婷笔下这个亲密称呼“Z.m.”的人,也被称为“chronos”?
这绝不可能只是巧合!
她猛地抬头看向另一边的陈时。他正站在那台苹果电脑前,尝试唤醒它。屏幕亮起,竟然没有设置开机密码,直接进入了系统桌面。
桌面背景是一张处理过的、有些模糊的夜景照片,看不出具体地点。陈时移动鼠标,快速浏览着硬盘分区。他的目光很快被一个命名为“Zm_Archive”的文件夹吸引。
点开文件夹,里面是更加庞大的子文件夹体系:【书信扫描】、【音频记录】、【项目文件】、【我们的时光】……
陈时点开了【项目文件】,里面是大量技术文档、设计草图和数据报告,许多文件都共同署名林婉婷和“Z.m.”,项目名称各异,但似乎都围绕着数据存储、意识存档等前沿甚至有些科幻的概念。
而在一个标记为“最终提案”的子文件夹里,他发现了一个加密的pdF文档,文件名是:“project chronos - 最终协议”。
chronos again!
陈时尝试了几个简单密码,均告失败。他下意识地输入了刚才沈余破译密室密码的那串数字。
“嘀”的一声轻响,文档竟然被打开了!
文档首页是一份措辞严谨、带有法律效力的合作协议书,甲方是林婉婷,乙方是一个名为“Zhong min”的人。协议核心内容:林婉婷授权“Zhong min”,在她身故后,使用其全部生平数据(包括但不限于日记、信件、作品、音频视频记录)作为唯一蓝本,进行一项名为“chronos”(时光永驻)的高度机密的人格数字化模型构建项目。
协议签署日期,是五年前。
附件里,还夹着一份心理评估报告和一份林婉婷亲笔签名的、自愿参与实验的声明书。
陈时的心脏重重一沉。林婉婷不仅是知情者,更是这个疯狂项目的主动参与者甚至发起者之一?!那个“Z.m.”,Zhong min,就是“Z”?!
“沈余,”陈时的声音异常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你过来看一下这个。”
沈余放下日记本,快步走过来。当她看清屏幕上的协议内容,以及那个刺眼的“chronos”项目名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这……这不可能……”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金属架子上,“她从未提起过……这完全违背了她处理数字遗产的初衷!这根本不是保存,这是……这是将自己彻底交出去!任由别人……重塑?!”
一种被彻底欺骗、甚至被利用的感觉席卷了她。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帮助林婉婷维护最后的体面和隐私,却没想到,客户本人早已主动投身于一个旨在颠覆死亡、将人彻底数据化的疯狂计划中!
而那个代号“chronos”……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她所有的认知。她选择这个Id,是因为迷恋时间之神的概念,却无意中触碰了林婉婷和那个“Z”之间最核心、最不为人知的秘密联结?
就在这时,那台苹果电脑的屏幕突然自己闪烁了一下,一个极其隐蔽的后台进程被触发,弹出一个极其简洁的对话框:
【监测到协议关键文件被访问。身份验证通过(权限:林婉婷)。“chronos”项目同步程序启动。是否连接至主服务器?】
【是 \/ 否】
倒计时:30秒。
冰冷的选项框,像一个来自深渊的邀请。
陈时和沈余盯着屏幕,仿佛能感觉到那个隐藏在幕后的“Zhong min”,正透过这冰冷的代码,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个同步程序是什么?连接主服务器会发生什么?
是会将林婉婷的全部数据上传,完成那个可怕的“最终协议”?还是会将他们此刻的发现,实时暴露给那个神秘的“Z”?
倒计时在无情流逝,他们该作何选择?是冒险连接探寻更深层的真相,还是立刻切断这危险的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