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微弱的、却足以抚平嘈杂与能量躁动的“静寂”之力,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冰水,瞬间让“剃刀号”泊位前紧张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独眼”杰克那只独眼中的暴躁和不耐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练走私犯特有的、混合着惊疑、警惕和巨大兴趣的精明光芒。他像一头嗅到了异常气味的猎犬,上下重新打量着陈时,仿佛要从他虚弱的外表下看出隐藏的真相。
商会代表——一个穿着剪裁合体、表情倨傲的瘦高男人——皱起了眉头,他虽未直接感知到能量变化,但凭借察言观色的本事,立刻意识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看起来像难民的年轻人似乎引起了杰克的注意。这不利于他们压价收购的计划。
“杰克船长,”商会代表语气带着一丝不悦,试图重新掌控局面,“我们的出价已经体现了最大的诚意。请不要让无关人等干扰我们重要的……”
“闭嘴!”杰克不耐烦地打断他,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陈时,“小子,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他声音低沉,带着压迫感。
陈时强忍着因再次动用力量而加剧的虚弱和肩头痛楚,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重复道:“我说,我们或许能让你和你的货物,‘安静’地离开。摆脱所有不必要的……关注。”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商会和联邦的人。
“安静?”杰克独眼中精光一闪,“怎么个安静法?你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关注’吗?”他指了指虎视眈眈的两方人马。
“知道一点。”陈时没有退缩,“无非是些仗着规则和体量,想要强买强卖的恶客。他们的力量源于秩序和体量,但有时候,过于依赖秩序,反而会成为盲点。”
这话语隐隐刺痛了商会和联邦的人,他们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小子,你找死吗?”商会代表语气变冷。
杰克却咧嘴笑了起来,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有点意思。继续说。”
陈时知道机会来了,他必须抛出足够的诱饵,但又不能暴露底牌。他缓缓道:“我们有一种……特殊的方法,可以短时间内在局部区域制造一种‘信息静默’和‘规则模糊’地带。足够你的船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完成一些……操作。比如,绕过某些封锁,或者让一些追踪手段暂时失效。”
他说的模糊,但结合刚才那奇异的“静寂”之感,却由不得杰克不信。
“代价呢?”杰克直接问到了核心,“你们想要什么?”
陈时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不能直接要人,那会立刻暴露目标且让对方奇货可居。
“我们对你船上的‘货物’本身不感兴趣,”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象是在商言商,“我们只对‘商会’和‘联邦’愿意为它付出的东西感兴趣。我们帮你安全脱身,你所得收益,我们分三成。或者……等价的信息或物资。”他故意将目标模糊化,指向最终的利益,而非具体的“货物”。
雷克斯在一旁听得手心冒汗,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而且风险极大!
杰克独眼眯起,似乎在飞速权衡。三成不是小数目,但如果能摆脱眼前这两条恶狼,甚至反过来敲他们一笔,这交易似乎……有利可图?更重要的是,对方展现出的那种诡异能力,或许真能解决他眼前的困境。
商会和联邦的代表彻底坐不住了!
“杰克船长!不要听信这种来历不明的谎话!”商会代表厉声道,“他们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技术!这一定是骗局!”
“没错!”联邦那边的领头人也阴沉地开口,“与我们合作,才是你唯一明智的选择。否则,后果自负!”
施压!赤裸裸的施压!
杰克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显然极其反感这种威胁。他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最恨的就是被大势力拿捏。
就在这时,陈时恰到好处地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杰克耳中:“船长,与虎谋皮,终被虎噬。有些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而且……”他目光扫过“剃刀号”的船体,“你的隐形系统,似乎等不了太久了。在‘卡戎之眼’这种地方,这等于……”
这话戳到了杰克的痛处!他的隐形系统确实是个大麻烦,也是他被商会和联邦轻易堵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杰克独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一拍大腿:“妈的!老子最讨厌被人威胁!行!小子,我就信你一回!但要是让老子发现你耍花样……”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他竟然真的同意了这看似荒谬的交易!
商会和联邦的人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杰克!你会后悔的!”
“与我们为敌,你想清楚后果!”
杰克狞笑一声:“少他妈废话!老子现在有更好的合作伙伴了!你们的出价,作废!赶紧给老子滚蛋!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剃刀号”上的武装炮台很配合地转动起来,对准了码头上的两方人马。
局面瞬间逆转!
商会和联邦的代表气得浑身发抖,但在“剃刀号”的火力威胁下,也不敢真的硬来,只能撂下几句狠话,悻悻然地暂时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显然不会善罢甘休,肯定在呼叫支援或想别的办法。
“好了,碍眼的苍蝇走了。”杰克转向陈时和雷克斯,独眼中闪烁着狡黠和不容置疑的光芒,“现在,展示一下你们的能力吧。先帮我把船上那该死的隐形系统修好,让我看到点实实在在的东西,我们再谈下一步和分成细节。”
修隐形系统?这原本是计划中的切入点,但此刻却成了必须立刻完成的“投名状”!
雷克斯硬着头皮上前:“我试试看。”
陈时的心也提了起来。雷克斯虽然吹嘘过擅长这个,但“剃刀号”的改装系统显然非同一般。
在杰克手下的监视下,雷克斯被带到了引擎舱附近的一个检修口。陈时也被允许跟在旁边。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隐形系统的主控模块因为过度使用和缺乏维护,多个关键节点烧毁,能量线路老化混乱,而且还被某种能量冲击(很可能是逃亡时被击中)震得内部结构松脱。
雷克斯额头冒汗,在杰克不耐烦的目光注视下,仔细检查着。
“需要更换type-7型能量缓冲器和重接主能量线路……还得校准核心谐振器……麻烦大了……”他低声对陈时说,语气沉重。这些配件显然不是随手能弄到的。
杰克显然也懂行,闻言脸色更加阴沉:“妈的!就知道没这么容易!小子,你的‘安静’离开呢?现在能演示了吗?”他把压力转向了陈时。
陈时心中焦急万分。规则模因刻录器已经破碎,他自身的力量也所剩无几,且极不稳定,根本无法进行精细操作或大规模演示。
难道计划刚开始就要破产?
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际——
陈时怀中的“心之罗盘”再次微微发热,并且传递出一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信息,似乎是感应到了此地的困境和雷克斯的维修思路:
“……能量非线……谐振非固……以无序治无序……以静制动……”
同时,那破碎的规则模因刻录器,仿佛被罗盘和此地的混乱能量场引动,残存的碎片竟然自行散发出极其微弱的、谬误性的波动,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围的空间。
陈时福至心灵,立刻对雷克斯低声道:“别管标准流程!试试用最低功率,反向注入能量,冲击第三和第七节点之间的冗余线路,强行短接!然后……别用标准频率校准,用……用这个波动!”他艰难地将“心之罗盘”传递来的那种“无序”和“静”的意念感受,转化为一种极其古怪的能量频率参数,告知雷克斯。
雷克斯听得目瞪口呆:“这……这不符合任何工程规范!会炸的!”
“赌一把!”陈时眼神决绝。
杰克在一旁看着他们嘀嘀咕咕,不耐烦道:“快点!磨蹭什么!”
雷克斯一咬牙,死马当活马医,按照陈时那匪夷所思的方法操作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反向注入微弱能量——
嗤啦!一阵电火花爆闪!好几根次要线路瞬间过载烧毁!警报响起!
杰克脸色一变就要发作!
但紧接着,奇迹发生了!
那些烧毁的冗余线路短路后,竟然歪打正着地形成了一条新的、极不稳定却勉强能用的能量通路!而当雷克斯将信将疑地注入陈时提供的那个古怪频率的能量进行校准时,那原本死寂的隐形系统主控模块,竟然猛地亮起了极其不稳定、却确实在工作的光芒!
嗡……!
“剃刀号”船体表面的吸波涂层泛起一阵水波般的涟漪,虽然时不时还会闪烁一下,显露出部分船体,但整体上确实实现了初步的光学迷彩和信号隐匿!
虽然离完美隐形差得远,但至少能用了!比之前完全瘫痪的状态强了百倍!
“妈的……真……真成了?!”雷克斯自己都傻眼了,看着那极不稳定却确实在运作的系统,仿佛见了鬼。
杰克独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猛地一拍雷克斯的肩膀(差点把他拍散架):“哈哈哈!好!有点本事!老子信你们了!”
他显然把这归功于雷克斯神乎其技的“维修手艺”,对陈时那番关于“安静离开”的话更是信了七八分。
危机暂时解除,杰克的态度热情了不少,甚至让人给他们拿来了食物和饮水(虽然品质堪忧)。
“好了,技术验证通过了。”杰克搓着手,独眼放光地看着陈时,“现在,说说怎么让老子‘安静’地带着货离开吧?外面那些家伙可还没走远。”
陈时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他必须提出一个听起来可行,又能让他们接触到货舱的计划。
他沉吟片刻,道:“我们需要知道你的具体航行计划和货物的一些基本能量特征,才能精确规划‘静默’的范围和时间。否则,力量用错了地方,反而会弄巧成拙。”
提到货物,杰克顿时又警惕起来:“问那么多干嘛?老子只要结果!”
“没有输入,就没有输出。”陈时坚持道,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如果你的货物能量特征特殊,或者你的计划需要经过某些规则监控严格的节点,我们的方法都需要相应调整。这是确保成功的前提。否则,交易作废,我们立刻离开。”
他以退为进,摆出不在乎的姿态。
杰克独眼闪烁,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对摆脱追兵和获取巨大利益的渴望占据了上风。
“……行!老子带你们去看看货!但只准看,不准碰!而且只能在外围感应一下能量特征!”他恶狠狠地警告道,“要是敢耍花样……”
他亲自带着陈时和雷克斯,在几名全副武装的手下监视下,走向通往货舱的厚重闸门。
闸门缓缓打开,一股冰冷的、带着某种奇特防腐剂味道的空气涌出。
货舱内光线昏暗,堆放着不少集装箱。而在最中央的一个特制的、散发着微弱能量屏障的透明维生舱内——
陈时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里面躺着的,正是沈余!
她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纸,仿佛陷入了深度的沉睡,周身缠绕着微弱的、熟悉的乳白色光华(余值能量),但那光华极其不稳定,时而明亮,时而黯淡,仿佛在抵抗着什么,又仿佛随时会熄灭。维生舱连接着复杂的管路和仪器,似乎在维持着她的基本生命体征,又象是在……分析和抽取着什么?
真的是她!她还活着!但状态极其糟糕!
而更让陈时瞳孔收缩的是——在维生舱旁边,还有一个较小的容器,里面漂浮着一团……微弱却熟悉的、由数据碎片和坚韧意志构成的融合体——是海叔和阿木的融合意志!他们也在这里!同样处于被禁锢和研究的状态!
强烈的愤怒和心痛瞬间淹没了陈时!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冲上去!
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能冲动!
杰克指着维生舱,得意又警惕地说:“看到了吧?这就是老子的宝贝!能量反应奇特吧?商会和联邦那帮孙子就是冲着这个来的!你们那什么‘静默’法子,最好能罩得住它!”
陈时艰难地移开目光,声音努力保持平稳:“……能量特征很……特别。我们需要一点时间记录和分析。你的计划呢?准备跃迁到哪里?”
杰克正要开口——
突然!
货舱内的灯光猛地变成了刺眼的红色!凄厉的警报声响彻全船!
“警报!警报!检测到多艘未经识别战舰跃迁抵达!包围本空域!”
“信号特征识别:虚空商会快速反应舰队!秩序联邦边境巡逻队!”
“警告!对方要求立刻交出目标货物,否则将发动攻击!”
商会和联邦的援军到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根本不给他们周旋的时间!
杰克脸色剧变,破口大骂:“妈的!这么快!”
他猛地看向陈时,独眼中充满了怀疑和暴戾:“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与此同时,陈时怀中的“心之罗盘”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指向了货舱另一个方向——那里似乎有一条极其隐蔽的、通往飞船外部的应急通道!
而雷克斯也突然压低声音,极其急促地对陈时说:“小子!我刚刚在修隐形系统的时候,好像……好像偷偷改了他们的应急逃生舱的启动权限……”
机会!危险中的唯一机会!
但外面已被大军包围!如何逃脱?
陈时目光扫过维生舱中的沈余和海叔\/阿木,又看向窗外那密密麻麻的敌方战舰。
绝境再次降临。
大军压境,如何逃脱?
杰克是否会翻脸?
应急通道和逃生舱能否利用?
陈时如何救出沈余和海叔\/阿木?
“心之罗盘”为何指向应急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