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圆形舱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仿佛也切断了最后一丝光线与希望。只有维生服头盔上探灯的光柱,在狭窄逼仄的逃生管道内投下颤抖的光圈,照亮着布满冷凝液和未知污渍的、冰冷光滑的金属管壁。
砰!砰!砰!
几乎就在舱门锁死的下一秒,巨大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便从门后传来!紧接着,是整个管道的剧烈震动!那些乳白色的、蕴含无数痛苦面孔的恐怖物质正在疯狂冲击着这最后的屏障!金属呻吟扭曲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随时都会被撕裂。
雷克斯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升,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顾不上思考,立刻手脚并用——在失重环境下更准确的是依靠维生服背部的微型推进器——沿着管道向唯一的方向,更深更黑暗的深处,拼命逃去!
管道内部并非笔直,时有急弯和岔口,他只能凭借直觉选择向下、向残骸更核心区域延伸的方向。管道壁上不时出现破损的缺口,透过缺口可以看到外面依旧是“坚韧号”残骸内部更加复杂和破败的结构,有些区域甚至还在时不时迸发出危险的电火花。
而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无论他逃得多快,身后那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和刮擦声始终如影随形!它们没有因为他的逃离而放弃,反而象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紧紧追蹑而来!甚至透过管壁,他偶尔能听到那混合了哀嚎与呓语的、直接作用于精神的低沉嗡鸣,仿佛有无数怨毒的意识正在试图穿透金属,直接侵蚀他的大脑。
氧气读数持续下降,推进器的燃料也亮起了警告灯。他就像一只在金属血管中疯狂逃窜的老鼠,而身后是汹涌而来的、能够消化一切的恐怖洪流。
在一个相对宽敞的管道连接处,雷克斯不得不停下来喘息片刻,并试图辨认方向。这里有几个不同的管道分支,都通向未知的黑暗。维生服的简易扫描仪在这里受到强烈干扰,几乎无法提供任何有效信息。
他背靠着冰冷的管壁,努力平复几乎要炸开的肺部,耳朵里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之声。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他的心脏。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尽的黑暗和追逐压垮时——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截然不同的震动感,透过他紧贴管壁的手套传递而来。
这震动并非来自身后追兵造成的撞击,而是一种更低沉、更有规律、仿佛来自残骸最深处核心的……搏动。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那因为接收光符信息而残留的、与沈余和陈时隐隐相连的奇异感觉,似乎被这搏动微微牵动了一下。
非常微弱,但在这充满恶意和死亡的环境里,这一点点不同的感觉就如同黑夜中的一丝微光。
是错觉吗?还是……
他没有时间深思。身后的爬行声已经近在咫尺!最近的一个管道岔口内,甚至已经能看到隐约蠕动的乳白色反光!
他必须做出选择!
咬紧牙关,雷克斯几乎是凭着那一点微弱的感应和求生的本能,猛地扎进了那个传来奇异搏动感应的管道分支!
这个管道似乎更加老旧,管壁上的腐蚀痕迹也更重,但那种被追逐的恐怖感似乎稍稍减弱了一些——并非后面的东西放弃了,而是它们似乎对这个方向流露出一种……本能的迟疑甚至是厌恶?
雷克斯顾不上细想,只是拼命向前。
又艰难前行了不知多久,前方的管道似乎到了尽头,被一扇严重变形、卡死了一半的隔离门挡住。门上的标识模糊不清,但隐约能看出似乎是通往“核心反应堆隔离区”或类似的高危区域。
而那低沉的、规律的搏动感,正是从这扇门的后面传来,变得更加清晰。
门被卡死了,仅容一个极其狭窄的缝隙。而身后,那令人不安的爬行声再次逼近,它们似乎克服了那短暂的迟疑,再次追了上来!
进退维谷!
雷克斯的目光飞快扫视四周,发现隔离门旁边有一个应急维护用的接口面板,虽然外壳破损严重,但似乎还有微弱的能量反应。死马当活马医,他尝试将维生服手臂上的一个通用工具接口怼了上去。
刺啦——!
一阵电火花闪过,面板上的几个指示灯竟然奇迹般地亮起了红灯!同时,那扇卡死的隔离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竟然又向上艰难地抬升了几厘米!
缝隙稍微大了一点点!但仍然不足以让人通过。
而就在这时,工具接口连接的不只是门控系统!一段残缺的、干扰严重的数据流竟然顺着接口反向涌入了雷克斯的维生服系统,并在他面罩的主显示屏上短暂地跳出一行行破碎的代码和日志片段!
【……日志 cx-78 … 深度 7 …】
【……反应堆核心读数异常……非能量性泄露……检测到未知维度场波动……】
【……船员报告出现集体幻觉……情感波动指数急剧升高……指向核心区……】
【……派遣第三小组深入调查……信号中断……】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余值’吸收现象……模式匹配……与‘星尘号’事件档案高度吻合……】
【……启动最高隔离协议……失败……祂醒了……就在……】
数据流到此戛然而止,接口过载冒出一股青烟,彻底报废。
但信息已经足够震撼!“坚韧号”果然是因为调查“星尘号”相关事件而出事的!核心区有东西!它在吸收“余值”!
而更让雷克斯瞳孔收缩的是——在数据流中断的最后一瞬,显示屏上闪过一个极其短暂的、清晰的坐标代码!这个代码的格式他认识,是联邦内部用于标记极高优先级目标的加密格式!
这个坐标……并非指向这里的某个位置,而是一个遥远的、位于已知星域边缘的、未被标注在任何公开星图上的空间坐标!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那关于沈余和陈时的微弱感应,也前所未有地清晰了一刹那,仿佛他们正拼尽全力试图向他传递这个坐标!而这个坐标,与刚刚数据流中闪过的那个,完美重合!
轰隆!
身后的管道传来一声巨响,大量的乳白色粘稠物质如同决堤般涌来,瞬间填满了身后的通道,并向他急速蔓延!它们似乎因为雷克斯接触了那个接口而变得更加疯狂!
没有时间了!
雷克斯大吼一声,用尽最后的力量,借助推进器和手脚并用的蹬踏,不顾一切地挤向那狭窄的缝隙!
尖锐的金属边缘刮擦着维生服,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留下深深的划痕。他几乎能感觉到那冰冷粘稠的物质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脚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猛地挤了过去,重重摔落在门后的黑暗空间中!
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就地一个翻滚,同时摸索着门边可能存在的手动关闭装置!
他摸到了一个拉杆!用尽全身力气向下一拉!
嘎吱——轰!
沉重的隔离门猛地落下,将汹涌而来的乳白色浪潮和无数扭曲的痛苦面孔死死关在了门外!剧烈的撞击声和疯狂的嘶嚎被厚重的金属隔绝,变得沉闷而遥远。
雷克斯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浑身都在颤抖。暂时……安全了?
他抬起头,头盔的灯光扫向这个新的空间。
这里似乎是一个环形观察平台,下方深不见底,而那低沉的、规律的搏动感正从下方深处传来,仿佛来自地狱的心脏。平台的中央,有一个孤立的控制台,控制台屏幕上竟然还亮着微弱的、稳定的光芒!
而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正是那个刚刚出现在他脑海和数据流中的、遥远的空间坐标!坐标下方,还有一行不断闪烁的小字:
【源点候选:cx-00 “零号扇区”】
【状态:未激活 || 密钥:缺失】
【警告:高风险 || 关联事件:‘星尘号’、‘坚韧号’……】
雷克斯挣扎着爬起来,走向那个控制台。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屏幕,试图获取更多信息时——
观察平台下方那无尽的黑暗深渊中,那规律的搏动声突然停顿了一瞬。
紧接着,一双巨大无比的、完全由乳白色光芒和无数翻滚哀嚎的痛苦面孔构成的“眼睛”,猛地自深渊下方睁开,无声地“凝视”了上来。
深渊下的“眼睛”是什么?是“祂”的本体吗?
“零号扇区”就是“源点”?如何激活?
密钥又是什么?是否与雷克斯身上的“余值”波动有关?
暂时隔绝的恐怖物质是否会突破隔离门?
沈余和陈时是如何精准传递坐标的?他们此刻究竟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