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地板透过衣物传来寒意。废料剧烈地喘息着,摔落时的撞击痛楚和劫后余生的惊悸交织在一起。她抬起头,对上一双双冰冷、审视的眼睛。这些自称“第七区守备军”的人,穿着统一的灰色制服,虽然陈旧磨损,却带着一种刻板的纪律性。他们手中的能量步枪枪口微微下垂,但手指并未离开扳机,保持着绝对的警惕。
为首的那个冷峻男人,目光如同手术刀,最先落在废料紧攥着的、仍在散发不祥光芒和热量的黑色芯片上。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锐利,甚至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
“第七区守备军。”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平稳却不容置疑,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压迫感,“报上你的身份,外来者。”他的视线从芯片移到废料脸上,带着审视与怀疑,“然后解释一下,你手里的‘一级管制物’,是从哪里‘偷’来的?”
“偷”?废料心中一紧。这东西果然是个大麻烦!
“我我不是小偷!”她挣扎着坐起身,下意识地将芯片往身后藏了藏,这个动作立刻引得周围士兵的枪口抬高了一丝。“这是是别人给我的!在一个废墟信标那里!我们是从外面来的,我们的船毁了,同伴失散了,我们只是想”
“外面?”冷峻男人(姑且称他为守备官)打断了她,眉头微皱,“哪个外面?上层废墟?还是‘帷幕’之外?”他的用词和之前的老妇人有些相似,但更加官方和准确。
“帷幕?”废料茫然。
守备官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似乎在判断她是否在撒谎。“你不知道‘帷幕’?”他顿了顿,换了个问题,“你们的飞船型号?注册编码?从哪个港口跃迁来的?”
废料语塞。破烂的垃圾佬飞船哪来的正规编码?“我们我们是‘自由 prospector’没有固定编码我们是从一个叫‘彼岸方舟’的地方的坐标跃迁过来的”
“彼岸方舟?”守备官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似乎对这个词有所反应,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那是早已失联的远古遗迹。撒谎也要找个靠谱的理由。”他的语气更加严厉,“‘一级管制物’严禁私人持有,尤其是这种‘活性’状态的。立刻交出来。”
他伸出手,语气不容拒绝。
废料看着周围那些冰冷的枪口,又感受着手中芯片那令人不安的悸动,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本。她咬了咬牙,极其不情愿地、缓缓地将芯片递了过去。
就在守备官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芯片的瞬间——
异变突生!
那芯片表面的暗金纹路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强大的、带着排斥意味的能量脉冲骤然释放!
守备官闷哼一声,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手,手指尖端竟然出现了细微的焦痕!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震惊!
周围的士兵一阵骚动,枪口瞬间全部对准了废料!
“抑制力场?!”守备官看着自己焦黑的手指,又看向那光芒逐渐收敛、却依旧散发着抗拒波动的芯片,眼神变得无比凝重和困惑?“它在排斥协议能量?这怎么可能”
废料也惊呆了,她没想到这芯片还会“自卫”?
守备官没有再强行索要,而是从腰间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布满符文的银白色金属方盒。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盒内散发出一种柔和的、中性的能量场。
“把它放进来。”守备官命令道,将方盒递到废料面前,保持距离。
废料犹豫了一下,看着对方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和周围蓄势待发的枪口,只能照做。她将芯片放入方盒中。
芯片一进入方盒,表面的光芒立刻暗淡下去,那躁动的波动也被完全隔绝,变得如同一块普通的黑色石头。
守备官迅速合上盒盖,似乎松了口气。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方盒,确认密封完好,然后将其谨慎地收入怀中一个特殊的口袋里。
“带走。全部带回哨所进行详细审查。”守备官下令,不再看废料,转身走向房间内部一扇厚重的金属门。
两名士兵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废料架了起来。老妇人也被同样对待。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儿?我的同伴呢?他们还在上面那个废墟里!”废料挣扎着喊道。
守备官脚步停了一下,没有回头,冷冷地道:“第七区现行法令:所有未登记外来者,尤其是携带‘管制物’者,必须接受隔离审查。至于你的同伴”他顿了顿,“如果他们还活着,并且没有引发更大的骚动,‘清道夫’会处理完‘掘墓人’后离开。那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清道夫处理?废料的心沉入了谷底。
她们被押解着穿过厚重的金属门,进入了一条灯火通明、但却异常压抑的金属走廊。走廊两侧是冰冷的灰色墙壁,布满了监控探头和能量武器的发射口,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臭氧的味道。偶尔有穿着同样灰色制服的人员走过,都是行色匆匆,表情冷漠,几乎没有人交谈。
这里不象是一个生存据点,更象是一座高度戒严的监狱或者军事基地。
他们乘坐升降平台向下移动了很长一段距离,最终来到一个标着【检疫隔离区】的大厅。大厅里排列着一个个透明的隔离舱,有些空着,有些里面似乎有人影,但都静静地躺着,毫无声息。
废料和老妇人被分别关进了两个相邻的隔离舱。舱门关闭,发出气密锁死的声响。
隔离舱内异常简洁,只有一张固定的床铺和一个简单的卫生单元。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嗡声。一面墙壁是单向透明的,可以看到外面穿着防护服的人员在走动。
废料无力地坐在床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绝望。霍克和扳手生死未卜,自己又被囚禁在这诡异的地方,唯一的“答案”也被夺走了。那个守备官似乎知道些什么,但他的态度冰冷而充满怀疑。
不知过了多久,隔离舱的门滑开了。进来的不是士兵,而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表情严肃的中年女医生,身后跟着一个拿着数据板的助手。守备官也站在门口,注视着。
“例行体检和信息录入。配合我们。”女医生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缺乏温度。
废料没有反抗的余地。她接受了各种扫描、血液采样、甚至还有某种针对脑波的精神压力测试。整个过程机械而高效。
女医生看着数据板上不断刷新的数据,眉头越皱越紧。她时不时地抬头看废料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疑惑。
“基因序列古老谱系,但混杂了强烈的外部变异和未知信息载体痕迹?”
“神经突触活性异常偏高,有近期高强度能量冲击残留”
“精神图谱居然能抵抗住‘背景低语’?这怎么可能?”她最后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守备官也注意到了女医生的异常,走上前低声询问:“有什么问题,博士?”
女医生将数据板递给他,指着几项标红的数据:“长官,你看。她的生理指标很异常,不象是一般的流民或者‘掘墓人’。尤其是这个她对‘摇篮’的底层信息污染表现出极高的抗性,甚至亲和性?还有,她血液里检测到微量的‘源质’同频粒子?这通常只在长期接触‘管制物’的核心人员身上才会出现!”
守备官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看向废料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带上了深深的探究和一丝难以置信。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走到隔离舱前,紧紧盯着废料,“你和‘彼岸方舟’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带来的‘碎片’,为什么会对协议能量产生排斥?”
废料被问得懵了:“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个普通的机械师那芯片是别人留下的”
守备官显然不信。他沉思片刻,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他对女医生低声吩咐了几句,女医生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但还是点了点头。
“带她到‘静默审讯室’。”守备官对门口的士兵下令,然后又对废料说,“外来者,你最好没有撒谎。否则,‘灰域’有很多方法让人开口。”
废料被带离了隔离区,沿着更加森严的通道,来到一扇没有任何标记的、厚重的黑色金属门前。
门滑开了,里面是一个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的狭小房间。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一种能吸收所有光线和声音的暗沉材料,给人一种极强的心理压迫感。这就是“静默审讯室”?
守备官让她坐在桌子一侧,自己坐在对面。士兵关上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死寂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现在,从头开始说。”守备官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如炬,“每一个细节。不要遗漏。特别是关于你如何得到那枚‘碎片’,以及‘彼岸方舟’的一切。”
废料知道隐瞒已经没有意义,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从他们在维度风暴中失散,如何意外接收到方舟坐标,如何闯入圣殿,遭遇“古悸”,雷克斯的牺牲,直到最后拿到芯片跃迁到这里她尽可能地复述,只是隐去了霍克体内可能存在的“回声”碎片,只说他受了伤。
守备官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废料能感觉到,当听到“圣殿”、“古悸”、“归零序列”这些词时,他的眼神深处会闪过极其剧烈的波动。
当废料全部讲完,房间里陷入了长时间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守备官缓缓靠回椅背,用手指揉着眉心,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种巨大的震撼。
“原来传说是真的”他喃喃自语,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方舟’并非逃亡而是‘守望者’的最终防火墙‘归零’竟然真的存在”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再次聚焦在废料身上,但这一次,不再是怀疑和审视,而是某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希望和恐惧的光芒。
“你知道你带来的‘碎片’是什么吗?”他声音沙哑地问。
废料摇头。
“那是‘协议初稿’的一块碎片。”守备官一字一顿地说,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是‘源初协议’诞生之初,最原始、未被后来无数附加条款和‘摇篮’逻辑污染的最初法则。”
“而我们‘第七区守备军’,或者说,我们这些自称‘守夜人’的后裔,世代守护的就是一个传说:当‘初稿’重现,‘古悸’苏醒之时,‘归零’的通道将被打开,‘摇篮’的轮回或可终结。”
他站起身,走到废料面前,眼神无比复杂。
“但你带来的,不仅仅是希望更是一把双刃剑。”
“因为它同样惊醒了‘摇篮’最深处的‘管理员’。”
就在这时,整个房间,不,是整个哨所,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刺耳的红色警报瞬间响彻每一个角落!
守备官脸色剧变,猛地按住了耳边的通讯器:“报告情况!”
通讯器里传来士兵惊慌失措的喊声:“长官!不好了!‘灰域屏障’外部检测到超高能量反应!是是‘执行官’的旗舰!‘审判日’号!它它正在强行突破屏障!要求我们立即交出‘一级管制物’和所有相关外来者!”
守备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管理员的狗来得真快”他看向废料,眼中充满了决绝和一丝绝望,“他们是来‘清理’知情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