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透糊着挂历的窗户,在我那瘸腿小桌上投下几块不规则的光斑。
桌上摆的玩意儿,跟这破屋环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两屉皮薄馅大的蟹黄汤包,冒着热气的豆浆油条,四盘看着很精致的小菜,外加几个茶叶蛋。
任五六正杵在桌边正专注的剥茶叶蛋。
剥好了用餐巾纸托着,恭恭敬敬地放到我面前的瓷碟里。
「小姐,趁热用些。」 他声音温和,眼神……啧,又来了!
旁边的小姚,这活体民国挂件,正试图把一根撕成小段的油条,用筷子夹着往我嘴边送!
脸上还带着「奴婢伺候主子」的虔诚!
「别别别!小姚!」 我差点从行军床上弹起来,手摆得跟抽风似的,「我自己来!真不用!你这样……我压力大!没法吃!」 让她喂?我怕我噎死!自力更生二十多年,突然来个「贴身伺候」,比欠八十万还让人浑身刺挠!
小姚委屈巴巴地看向任五六。
任五六眼皮都没抬,专注于他的第二颗神圣鸡蛋,只淡淡飘出一句:「听小姐的。」
我赶紧抓起一个包子,恶狠狠咬了一口,试图用食物压压惊。
蟹黄的鲜香在嘴里炸开,嗯…真香!有钱鬼买的早点就是不一样!
「吱扭扭」
门发出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来人先是很小心的探进半个脑袋,然后看了眼一脸警惕的小姚,这才慢慢的蹭了进来。
一个顶着两个巨大黑眼圈、头发乱得能孵鸟、穿着件皱巴巴但 logo 能闪瞎狗眼的奢侈品牌 t 恤的身影,跟游魂似的飘了进来。
正是昨天那个开着凶兽豪车救场、气场两米八的林家少爷——林九渊!
只不过今天的林少完全没了昨天的气场。
「饿死我了!有吃的没?!」 他完全无视了屋内诡异的气氛(任五六在剥鸡蛋、我的懵逼、小姚的警惕),眼珠子自动锁定在桌上那屉还剩大半的包子上,一伸手,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烫得龇牙咧嘴:「巷口闻着味了,斯……哈……你这比我们家那假洋鬼子厨子做的强一万倍」
他极其不见外地一把薅过屋里唯一能坐的小马扎一屁股坐下,边狼吞虎咽边含糊不清地冲我嚷嚷:「妹…妹子!你这早点地道!哥以后早餐就你这定点…嗝…食堂了!」
「林…林少?」 我艰难地咽下包子,「您…您这是…没睡醒?」
林九渊灌了一大口豆浆顺气,总算把包子咽下去了。
他抹了把嘴,眼神真诚得有点傻气,还带着熬夜过度的红血丝:「叫什么林少!生分!叫哥!以后你就是我林九渊的亲妹子!哥罩着你!」 他拍着胸脯保证,差点把自己拍背过气去,咳了好几声。
亲妹子?罩着我?我赵梅梅活了二十多年,霉运罩我还差不多!
「别别别!林少…呃…林哥!我这人命不好,一直走霉运」 我头摇得像装了电动马达,你这云端上的人物,跟我这阴沟里的倒霉蛋认亲?也不怕枋着自己!
林九渊脖子一梗,正要拍胸脯
他的动作猛地僵住!脖子像生了锈的轴承,僵硬地,朝着任五六的方向……转动了一点点角度。
眼角的余光,带着十二万分的紧张和试探,小心翼翼地瞟了过去。
任五六没看他,继续专注的剥最后一颗颗茶叶蛋。
林九渊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干笑两声,态度依旧坚决:「咳…那个…霉运也是运嘛!我这最近也一直倒霉,负负得正!哥…哥扛得住!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子!」
我:「……」 大哥,你这认亲还带看人脸色的?
任五六终于小心翼翼的剥完了所有鸡蛋,用餐巾纸托着,轻轻放到我的碟子里,这才慢悠悠抬眼,用纸巾擦了擦修长的手指,语气平淡得问道「听说,这片要拆?」
林九渊瞬间坐得笔直,像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对对对!我们家下面一个地产的公司在弄!小项目!不值一提!任先生您有指示?」 那恭敬劲儿,快赶上小姚伺候我了。
任五六看向窗外,随意道:「东边巷口小广场那关帝庙,留着,最好翻新扩建一番,把香火搞起来。」
林九渊一听,就这事啊,立马拍胸脯:「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我让他们就按修太和殿的标准来!再塑个十丈高的金身关二爷!扛着八十八斤青龙偃月刀那种!」
任五六「嗯」了一声,目光平静地看向林九渊,话锋一转,:「你身上那点『小事』(他手指若有若无地点了点林九渊的黑眼圈和乱发),先不急。」
林九渊的眼睛「唰」地就亮了!跟通了电的灯泡似的!身体都不自觉地前倾了!
「回去,跟你家老祖宗,还有……」 他顿了顿,眼神在林九渊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点深意,「家里大人们好好商量一下,看谁『回来』合适,商量妥了给个信儿。我让老钱去接回来」
「家里大人们」五个字,他咬得微微重了点。林九渊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和……了然?
「明白!明白!多谢任先生!大恩大德!九渊……九渊……」 林九渊激动得语无伦次,眼圈真的红了,蹭地站起来,对着任五六就是一个九十度深鞠躬,
「我这就回去商量!妹子!哥改天带好吃的来看你!」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被狗撵的兔子,一阵风似的刮出了门,留下还在晃悠的门板和满屋的包子味儿。
我:「……」 全程懵逼.JpG。这都什么跟什么?接谁?林家到底摊上啥事了?需要大人回来」才能解决?
我看向任五六,眼神里充满了十万个为什么。
任五六气定神闲,示意小姚把凉了的包子收走,然后毫无形象的坐在林九渊刚腾出来的小马扎上,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桩邻里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