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僧道二人看到老钱,脸色微微一变,刚才那副世外高人的姿态瞬间收敛了不少,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那胖和尚眼神开始躲闪,强作镇定:“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何出此言?贫僧听不懂……”
我站在一旁,心里那点因为“印堂发黑”带来的莫名紧张,此刻全化成了好笑和好奇。
老钱压根不接他话茬,慢悠悠地从他那身上的旧褂子里,摸出一个最新款的ipad,这反差感让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他手指在上面划拉了几下,开始字正腔圆地念了起来,那架势跟新闻发言人似的:
“王发财,男,48岁,江淮省灌河口人士。自称法号‘园性’……”老钱念到这,嗤笑一声,抬眼瞥了那和尚一眼,“呵,胆子不小啊,佛门‘园’字辈的你也敢冒充?也不看看你多大岁数?”
他又看向那道士:“你,李盛,我就不用多介绍了吧?才从里面(指拘留所)出来几天啊,这就找到老搭档重操旧业了?效率挺高啊。”
我注意到王丹在一旁已经拿出了随身的小本子,飞快地记录着,估计是在琢磨怎么把这种风险案例加入未来的安保培训教材。
小姚则依旧气鼓鼓地瞪着那俩人,随时准备扑上去的样子。
老钱根本不给他们狡辩的机会,继续看着ipad念道:“远的咱就不提了,就说最近这俩月的光辉事迹:”
“8月6号,你俩在滨江公园,以‘看相消灾’为名,忽悠一老太太,说她儿子有车祸,骗走人家养老钱9900块。”
“8月20号,在金海小区,如法炮制,说一对新婚夫妇新房风水犯冲,有‘阴煞’,骗走5000块‘做法事’的钱。”
“最招人恨的是9月15号,你俩提前踩点,把华海科技公司仓库里的花肥偷偷换成除草剂,导致人家公司上下八十多盆绿植,连老板那棵宝贝得跟儿子似的发财树,全给‘超度’了。然后你俩再上门,说人家老板印堂发黑,公司气数已尽,有血光之灾,硬是骗走块‘化解费’!”
老钱放下ipad,冷冷地看着他们:“就这事儿之后,我就盯上你俩了。知道为啥吗?那华海公司后续补的花草,全是我们‘艺霖园艺’供的货!人家老板知道真相后,气得差点心梗,早就报警了!现在警察正满世界找你们这二位‘活神仙’呢!我掐指一算,你们这胆子,骗完科技公司,下一步肯定得来我们这新开的‘网红’园区试试水,果然,你们还真来了!”
原来,前几天这俩家伙就曾经化装成送苗木的工人,想混进园区。
但老钱早就把“艺霖育苗基地”所有正式员工的资料录入了门禁系统,他们那点换身衣裳的化妆术在人脸识别系统面前就是个笑话,当场就被拦下了。
老钱当时没打草惊蛇,就等着他们换种方式自投罗网。
这下,王发财和李盛彻底傻眼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汗都下来了。
李盛还想挣扎一下,指着老钱:“你……你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
老钱都乐了,对旁边一个安保使了个眼色。
那安保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一把扯掉王发财头上假发套似的僧帽,露出底下稀疏的头发;另一个安保则伸手在李有才下巴上一揪——那三缕飘逸的长髯竟是沾上去的假胡子!
“哎呦!”李有才疼得叫出声。
这下,真可谓是“原形毕露”了!什么高僧道长,就是俩江湖骗子!
我看着这场闹剧,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转头对王丹低声说:“看来咱们这园区,以后还真得防着点这些牛鬼蛇神。”
王丹合上本子,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回应:“嗯,已经记下了。后续会加强门岗辨识培训和应急预案。”
老钱挥挥手:“行了,别在这儿现眼了,请这二位去保安室喝杯茶,等警察同志来接人。”
安保们忍着笑,把这俩面如死灰的骗子带走了。
老钱转身对门岗下令:“以后记着,但凡是这种故弄玄虚、开口闭口血光之灾的,甭管打扮得多像回事,直接拦下,不听劝告想硬闯的,按扰乱公共秩序的方案处理!”
过了一会儿,辖区派出所的警察赶来,核实情况后,将垂头丧气的王发财和李盛铐走了。
带队的警官还特意跟老钱握了握手:“钱先生,多谢你们提供的线索和协助!另外,通知你们一下,你们园区关于设立警务处的申请,市局已经批复同意了,文件这两天就下来。你们准备一间办公室,到时候我们会派驻警力过来。”
警察走后,我看向老钱,用眼神询问这警务处的事儿。
老钱立刻心领神会,对我详细解释道:“小姐,咱们自家的保安,维护秩序、处理一般纠纷还行,但没有执法权。遇到今天这种确凿的诈骗,或者以后可能发生的盗窃、打架等治安案件,还是需要警察同志在场处理。申请个警务处,有常驻警力,对园区的安全、对游客的信心,都是个保障。
我点点头,明白这是正规化管理的必要一步,也有更深层的考量。
有警察叔叔坐镇,心里更踏实了“考虑得周到。那办公室的事儿,就麻烦您和王总对接一下,尽快落实。”
王丹立刻应道:“好的赵总,我马上安排。”
王丹和老钱风风火火地走了,一个去搞定企业文化这种“上层建筑”,一个去落实警务处这种“基层维稳”。
我带着小姚,也没坐车,就顺着园区里新铺好的青石板路慢慢溜达。
秋雨绵绵,细如牛毛,悄无声息地落着,空气里满是湿润的草木清香,倒是把连日的浮躁洗去了不少。
一路信马由缰的走着,不觉走到了新命名的“未央渡”游船码头。
湖水被雨丝激起一圈圈涟漪,对岸的亭台楼阁在雨雾中显得有些朦胧。
远远地,我就看见码头尽头,临水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