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那双充满期许和笃定的眼睛,又看了看手中这本看似朴素,却重若千钧的蓝皮书。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双手恭敬地接过《归元吐纳篇》,然后对着玉衡子真人,再次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这次是学生谢师礼):
“真人厚赐,梅梅……谨受教! 此法在我手中,我必勤加修习,用心体悟,绝不辜负真人的信任与这份来之不易的道缘!更不敢借此为非作歹,必定用于正途!”
玉衡子这次没有避开,而是大大方方、面带欣慰笑容地受了我这一礼。
他看着我,那眼神里的赞赏和喜悦,怎么看都像是一位严厉又慈祥的老师,看到了自己最争气、最给他长脸的学生,充满了骄傲与期待。
日头快到头顶,我刚把那本蓝皮线的《归元吐纳篇》像藏高考秘籍一样小心翼翼收好,任五六和玄诚子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两人在院中低声交谈几句便分开,玄诚子急匆匆赶往掌教真人的静室,任五六则径直来到了我的房间。
他刚跨进门,脚步就是一顿,那双看透了数百年沧桑的眼睛在我身上只轻轻一扫,便闪过一丝了然,随即他竟破天荒地对着我拱了拱手,脸上带着一种“我家娃终于出息了”的欣慰笑容:
“小鬼恭喜小姐,获此大机缘!”
我心里正美着呢,闻言更是有点小得意,表面上却只是故作高深地微微一笑。
同时,我暗搓搓地尝试调动那刚觉醒、还不太灵光的“天眼”,想看看这位明朝老鬼的本体到底是个啥样——是青面獠牙,还是仙气缭绕?
结果,目光落在他身上,只觉得像看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深一片,啥也瞅不出来。
任五六仿佛看穿了我的小动作,失笑道:“别费劲了,小姐。您这‘外照’之术才刚刚萌芽,火候还浅。等您将这《归元吐纳篇》修习到一定境界,神识自然通透,届时想看什么,自然就能看清了。”
他话题一转,脸色也随之变得郑重起来:“说正事。此次去医院查探,基本验证了我先前的猜想。” 他手一翻,像变戏法似的,掌心中出现了之前在井边抠下的那撮干枯苔藓。
他将苔藓递给旁边的张昭禾:“昭禾丫头,你看看,这东西有什么特别?”
张昭禾接过苔藓,用指尖仔细捻了捻,又凑到鼻尖下轻轻一嗅。
随即,她脸上露出惊容,脱口而出:“这是……灵韵月华膏残留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几乎被井水土腥气掩盖,但绝不会错!”
任五六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眼神却冷了下来:“所以,事情的经过,大概率是这样的:映月古井一夜干涸,玉衡子道友前往调查。而他最初在探查井壁时,手指或衣袖很可能就已经无意间沾染了这无色无味的灵韵月华膏。此物本身毫无毒性,玉衡子道友修为高深亦未能立刻察觉。”
他顿了顿,继续抽丝剥茧:“随后,他与那千年僵尸在古墓中激战,不可避免地吸入了僵尸喷出的尸毒瘴气。问题就出在这里——”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不对啊!我们的 ‘灵韵月华膏’是自己园区的特产,主打滋养安神,根本没毒啊!这还是昭禾你亲手调配的!”
张昭禾看向我,耐心解释道:“东家,您说的没错,月华膏本身绝无毒副作用。但是,您忘了它的核心原料之一,是产自 ‘那边’(冥界) 的月华精髓。它蕴含的是至阴至纯的太阴之力。而那千年僵尸的尸毒,则是至阴至邪的污秽之气。”
她语气凝重起来:“当这两种本质上都属‘阴’,但纯度、性质天差地远的能量在玉衡子真人体内相遇,太阴之力非但没能中和尸毒,反而在某种程度上成了尸毒的催化剂和放大器,使得尸毒的毒性发生了诡异的异变和激增,变得极其猛烈且难以驱除。”
我恍然大悟,用一个我能瞬间理解的比喻总结道:“哦!我明白了!就是说,咱们的 ‘月华膏’本身是良民,但不幸给尸毒这个‘病毒’提供了升级变异的温床和加速器,让普通感冒直接升级成了要命的‘超级病毒’?!”
任五六赞许地看了我一眼:“小姐这个比喻,虽不中,亦不远矣。正是此理。”
他目光扫过我和张昭禾,声音沉了下来:“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来了——我们园区秘制的 ‘灵韵月华膏’,为何会出现在千里之外、与世无争的明月观的古井之中?”
张昭禾美目一闪,像是抓住了脑海中的一丝灵光。
她没急着回答任五六,而是从容地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林九渊的电话,还顺手按了免提。
“九渊,是我,昭禾。问你个事,大概一个月前,是不是有个客户想大批量采购月华膏,但把价格压得极低,被你回绝了?”张昭禾语气平静。
电话那头林九渊的声音带着点不屑和疑惑:“是啊,是有这么个事儿,一个外省的土鳖公司,叫‘磐石生物’,口气大得很,规矩还多。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们又去找你们工坊的麻烦了?”
“那倒没有。”张昭禾继续引导,“除了压价,他们当时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或者后续有什么动作吗?”
“有啊!”林九渊像是被提醒了,“他们后来还腆着脸,通过他们当地某个领导的关系递话,说什么要‘战略入股’我们灵韵科技,共享技术资源。哼,司马昭之心,被我直接顶回去了!咱们的根在南都,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想空手套白狼?门都没有!昭禾,是不是这伙人还不死心,在搞什么小动作?”
“还不确定,只是了解一下。你先忙,有需要再联系你。”张昭禾挂了电话,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笑容,看向任五六:“员外爷,线索对上了。”
任五六老神在在地一抬手:“说说看。”
张昭禾条理清晰地说道:“一个月前,有外地客户想低价大批量收购月华膏,被拒。此后,对方又试图通过其本地行政关系入股灵韵科技,再被拒。所以——”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学着任五六刚才卖关子的口吻:“问题来了。你们结合眼前的事,猜猜这个阴魂不散的客户,最可能来自哪里?”
我和小姚对视一眼,脑子里那根线“啪”就接上了!
“江北市!” 我们异口同声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