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髓古道内部的光景超乎所有人的想象。通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曲折,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脉管,四壁完全由一种半透明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石构成,光洁如镜,甚至可以模糊地映出人影。走在其中,仿佛漫步于星河之间,脚下是坚实的晶石地面,踩上去发出轻微而悦耳的回响。
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而温和的大地灵气,呼吸之间,先前在寂灭荒原消耗的灵力和体力都在快速恢复,连伤势的愈合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哇!这里好漂亮!”阿苗睁大了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甚至忍不住想去摸墙壁上那些天然形成的、如同星云般的荧光纹路,“感觉像是走在星星的肚子里!”
“小心点,别乱摸,谁知道这古道上有没有什么远古禁制。”炎姬虽然也被这奇景所慑,但还是习惯性地提醒了一句,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她的火焰在这里似乎都变得温顺了许多,周身只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赤芒。
戈隆走在最前面,他的神情最为激动和虔诚。每一步都走得异常郑重,仿佛朝圣。他时而俯身触摸地面,感受着古道传来的、只有他能清晰感知的“脉动”,并用守荒人古老的语言低声吟唱着某种歌谣,像是在与这条古道沟通。
“他在唱什么?”林墨问向旁边一位稍微懂点通用语的年轻守荒人战士。
年轻战士脸上带着崇敬:“戈隆大哥在唱《大地行走之歌》…是祖先传下来的,据说…能在古道中得到‘母亲’的回应和指引。”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当戈隆的歌声传入晶壁时,古道深处的光芒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青鸾(帝都)仔细感知着周围的能量流动,眼中异彩连连:“不可思议…这条古道并非死物,它内部有一套极其复杂精妙的能量循环系统,自成天地,将寂灭荒原的死寂之力过滤转化,才形成了这般洞天福地。布置此地者,阵法造诣远超想象。”她甚至忍不住拿出玉简,想要记录下一些能量纹路的走向,却发现此地的道韵浑然天成,难以用寻常符文刻画。
墨影则更关注实际。他仔细检查着地面和墙壁,低声道:“通道内有近期活动的痕迹,很轻微,但不止一批。有类似守荒人的足迹,也有一些…更轻更诡异的脚印,像是某种金属或硬物点地留下的。”
林墨心中一凛:“鸦的人也可能知道这条古道?”
“未必是鸦。”墨影摇头,“痕迹很旧,最新的也至少有数月了。而且…风格不像鸦那种死气沉沉,反而有种…古老的协调感。”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戈隆突然停下脚步,发出了警示的低吼。众人立刻戒备起来。
前方通道出现了一个岔路口,而在岔路口中央,竟然匍匐着一只巨大的、形似穿山甲、但通体由淡黄色晶石构成的生物!它似乎正在沉睡,鼾声如同低沉的雷鸣,每一次呼吸都带动着周围的灵气微微波动。其散发出的气息,赫然达到了金丹中期!
“是‘晶甲地龙’!古道中常见的守护兽之一,通常性情温和,但被打扰休眠时会非常暴躁!”戈隆压低声音解释道,示意大家绕行。
然而,他们所在的通道是主道,要想继续前进,要么唤醒这只巨兽冒险通过,要么就只能尝试走旁边那条更狭窄、不知通向何处的岔路。
“试试另一边?”林墨看向戈隆。
戈隆感知了一下,摇摇头:“那条路…‘歌声’很微弱,可能通向支脉,甚至可能是死路。”
就在众人犹豫之际,阿苗怀里的皮囊忽然动了一下,那只伤势渐愈的“小火炼”探出头,似乎被晶甲地龙身上精纯的土系灵气所吸引,发出细微的嘶鸣。
这细微的动静,对于沉睡中的晶甲地龙来说,却如同惊雷!
它巨大的眼皮猛地抬起,露出一双琥珀色的、带着睡意和被惊扰怒意的瞳孔!庞大的身躯缓缓站起,身上晶刺耸立,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准备战斗!”林墨低喝,星溟剑气开始凝聚。
“等等!”戈隆却突然拦住了他。他上前一步,非但没有做出攻击姿态,反而再次唱起了那首《大地行走之歌》,歌声低沉而舒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同时,他从怀中取出一点之前收集的、散发着清香的地下苔藓,轻轻放在地上,缓缓推向前方。
那晶甲地龙疑惑地歪了歪巨大的脑袋,琥珀色的眼睛中的怒意渐渐消退,它嗅了嗅那苔藓,又看了看戈隆,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与古道同源的大地气息和善意。它低吼了一声,用鼻子将苔藓卷入口中嚼了嚼,然后满意地打了个响鼻,居然真的缓缓趴了回去,再次闭上了眼睛,只是尾巴轻轻甩了甩,让开了主通道。
“好了…它认可我们了。”戈隆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与这种古道守护兽沟通,他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可以啊,大个子!”炎姬惊讶地拍了拍戈隆的肩膀,“没想到你除了鼻子灵,还会跟大穿山甲唠嗑?”
戈隆被拍得一个趔趄,憨厚地笑了笑:“它们是‘母亲’的孩子…是朋友…不是敌人。”
众人这才小心翼翼地从重新睡去的晶甲地龙身边绕过,继续前进。这段小插曲让队伍对戈隆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也对这条古老的星髓古道多了几分敬畏。
继续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通道逐渐变得开阔,前方甚至出现了朦胧的亮光和水声。
走出通道口,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个比之前那个空腔更大的地下世界!这里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微型的生态系统。穹顶更高,上面的发光晶石如同日月星辰,模拟着昼夜交替。中央有一个小型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散发着灵气。湖边生长着不少发光的植物,甚至还有一些小型无害的昆虫和小兽在活动。湖泊周围,依着岩壁,竟然搭建着一些简陋但整洁的石屋和木棚!
这里有人居住!
而且,就在湖边,有几个穿着兽皮衣物、打扮与戈隆他们相似但细节处又有些不同的守荒人,正在取水或劳作。看到林墨等人从古道中走出,他们都愣住了,脸上露出极度惊讶和警惕的神色,纷纷拿起身边的石斧或骨矛。
戈隆连忙上前,用守荒人的语言大声喊着什么,表明身份和来意。
对方听完,警惕稍减,但依旧没有放下武器。其中一位看起来是头领的老者走上前来,打量着林墨这群“外人”,尤其是在林墨手中的地脉晶石和炎姬周身的火焰上停留了很久,目光复杂。
经过一番磕磕绊绊的沟通(主要靠戈隆和那个懂点通用语的年轻战士翻译),林墨等人才明白过来。
这些守荒人属于另一个部落——“湖光部落”。他们也是很久以前为躲避灾祸迁入古道的遗民后代,世代居住在这个相对安全的节点,几乎与外界隔绝。他们知道鸦的存在,也知道鸦在破坏大地,但因为古道节点之间联系困难,他们并不清楚外界部落的具体情况,也对戈隆所说的“石爪部落”遭受的苦难感到震惊和悲伤。
“你们…从‘黑石之地’(指鸦据点方向)来?”湖光部落的老首领沉声问道,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忧虑,“‘吞噬者’(指鸦)的力量…已经蔓延到那里了吗?”
林墨将他们的经历简要说明,重点提到了鸦的暴行、深红星核的爆炸以及他们寻找古道的目的。
听到深红星核爆炸,老首领和他身后的族人都露出了骇然和恐惧的神色。
“星核爆炸…大地之母会愤怒的…‘裂隙’会变得更加不稳定…”老首领喃喃自语,脸色苍白。
“裂隙?您知道那条裂隙?”林墨立刻抓住关键。
老首领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戈隆,又看了看林墨手中的地脉晶石,似乎下定了决心:“那是很久以前…从天外坠落的‘悲伤之星’撕裂的伤口…‘吞噬者’在那里挖掘,惊扰了沉睡的星骸,才让大地生病…我们部落的职责之一,就是看守通往‘星殇之谷’(裂隙所在地)的古道分支入口,防止里面的邪恶气息泄露,也防止外人进入。”
他指了指这个微型世界深处另一条更加幽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道分支。
“最近…‘星殇之谷’很不平静…经常传来可怕的震动和嘶吼…还有陌生的、令人厌恶的气息进出…”老首领脸上满是担忧,“我们不敢靠近…”
林墨与青鸾等人对视一眼。看来,鸦的“捕星计划”主要就在那条裂隙中进行!那里很可能藏着鸦更大的秘密!
“我们必须去那里看看。”林墨坚定地说。
老首领叹了口气:“那条路…很危险。不仅仅是‘吞噬者’,谷本身就有许多被星骸力量扭曲的怪物…而且古道分支年久失修,很多地方已经坍塌或者被污染了…”
就在这时,一个湖光部落的年轻人急匆匆跑来,对着老首领急切地说了几句。
老首领脸色一变:“什么?‘光苔苗圃’的守护晶簇又失控了?还伤人了?”
原来,这个部落赖以生存的一种主要食物和光源——发光苔藓,其核心苗圃最近出了怪事。维持苗圃能量的晶簇突然变得不稳定,时而黯淡无光,时而能量过载灼伤照料它的族人,让部落陷入了困境。他们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法解决。
戈隆闻言,看向林墨手中的地脉晶石,忽然道:“‘母亲’的恩赐…或许…能安抚狂乱的‘孩子’?”
林墨心中一动,点头道:“带我们去看看,或许我们能帮上忙。”
帮助这些遗民,不仅能获得他们的信任和更多关于裂隙的情报,也能进一步熟悉地脉晶石的运用。
在老首领将信将疑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了部落边缘的一处洞穴。洞穴里种植着大片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苔藓,但此刻光线明灭不定。洞穴中央,几簇原本应该晶莹剔透的水晶,此刻却变得浑浊不堪,内部有狂暴的能量乱窜,甚至不时迸射出细小的能量电弧。
“就是这里…最近越来越严重了…”老首领愁眉不展。
林墨走上前,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里面的能量与地脉晶石同源,但却充满了焦躁和不安,像是迷路的孩子。他缓缓举起地脉晶石,将温和的七彩霞光导向那几簇狂暴的水晶。
起初,那些水晶更加剧烈地抖动起来,似乎在进行排斥。
但林墨并不强行压制,而是耐心地、如同安抚般,让晶石的光芒轻柔地包裹住它们,传递着平和与引导的意念。
渐渐地,狂暴的水晶慢慢平静下来,内部的浑浊开始沉淀,光芒变得稳定而柔和。甚至洞穴内所有的光苔都仿佛受到了滋养,变得更加鲜亮翠绿,光芒大涨,将整个洞穴照得如同白昼!
“成功了!太好了!”湖光部落的族人发出惊喜的欢呼,看着林墨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老首领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对着林墨就要行大礼:“感谢使者!您拯救了我们部落的生机!”
林墨连忙扶住他:“举手之劳。现在,能否请您告诉我们更多关于‘星殇之谷’和那条古道分支的情况?我们需要尽快阻止鸦…阻止‘吞噬者’的阴谋。”
获得了湖光部落的信任和感激,后续的事情就顺利多了。老首领不仅详细告知了那条危险古道分支的情况,绘制了简略的地图,标记了几处已知的危险区域和可能坍塌的地点,还派出了部落里最熟悉那段路况的两名年轻猎人作为向导。
同时,部落的巫医还拿出了一些珍贵的草药和一种用光苔提炼的、能在绝对黑暗中提供长时间照明的“光露”,赠予他们。
为了感谢林墨的恩情,老首领还私下告诉了林墨一个关于古道的秘密:在某些特定的地脉节点,手握地脉晶石,静心感应,或许能窥见古道记录下来的某些古老记忆碎片,那可能对了解鸦的目的乃至寂灭荒原的过去有所帮助。
休整补给完毕,带着新的线索和盟友的祝福,林墨一行人再次踏上征程,走向那条通往更加危险未知的“星殇之谷”的古道分支。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那条幽暗分支时,林墨心有所感,按照老首领所说,在一个不起眼的节点手捧晶石,闭目感应。
刹那间,一些模糊而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星辰坠落…大地撕裂…巨大的黑色乌鸦图腾遮天蔽日…还有…一个背影,一个手持巨剑、屹立在裂隙之前、浑身浴血的孤独背影…那背影给他的感觉,竟有一丝莫名的熟悉…
画面一闪而逝,林墨猛地睁开眼,心中震撼莫名。
那条裂隙,究竟藏着什么?那个背影又是谁?
鸦的“捕星计划”,绝对不仅仅是捕捉能量那么简单!
前方的道路,越发扑朔迷离,也越发危险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