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浓稠的墨汁,笼罩着黑石主寨巨大的轮廓。寨墙上火把通明,巡逻士兵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戒备明显比以往森严数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在主寨后方,靠近陡峭后山的一处偏僻角落,这里堆放着日常清理出来的生活垃圾和少量建筑废料,气味并不好闻,守卫也相对松懈。黑暗中,一堆看似普通的“垃圾”微微动了一下,仔细看,才能发现这堆“垃圾”下面,隐藏着经过铜须巧妙伪装的“磐石-II”攻城蝎。破麻布、灰尘、甚至还有一些真正的烂菜叶覆盖在机械蝎子表面,让它完美融入了环境。
“呸呸呸!铜须老头,你从哪儿搞来的这些真垃圾?臭死了!”炎姬的声音从“磐石-II”狭窄的乘员舱里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浓浓的嫌弃。她和铜须,以及一名擅长潜行和爆破的守荒人战士“影子”,正挤在里面。
铜须得意地低笑:“嘿嘿,这才叫专业!伪装就要逼真!忍着点,火丫头,等会儿有你发挥的时候!”
他透过伪装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低声道:“风向…偏西北,正好吹向主寨内部。影子,确认目标水源和通风口位置。”
被称为“影子”的守荒人战士无声地点点头,如同真正的影子般滑出乘员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之中,动作轻盈得如同狸猫。他是戈隆一手训练出来的好手,尤其擅长渗透和侦察。
没过多久,影子悄无声息地返回,压低声音汇报:“确认了,下风口约三百步,有一个靠近军营的二级蓄水池,守卫两人,间隔巡逻。另外,军营厨房的排烟通道也在那个方向。”
“好极了!”铜须眼睛放光,“火丫头,该你的‘宝贝’上场了!”
炎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她小心翼翼地从一个密封的金属盒里取出几个用特殊油脂纸包好的、拳头大小的球体。这些球体看起来其貌不扬,但里面却混合了炎姬精心调配的“秘制香料”——主要成分是几种燃烧后会产生极其刺鼻、经久不散且能轻微刺激黏膜、让人食欲不振、心烦意乱的药草粉末,以及一些辅助燃烧和发烟的材料。
“老娘这‘十里飘香夺魂烟’,保证让他们爽上天!”炎姬嘿嘿坏笑,动作却异常谨慎,将这些“烟球”递给影子,“小心点,别弄破了,这味儿沾上可不好洗。”
影子接过烟球,点了点头,再次融入黑暗。他的任务是将这些烟球精准地投放到蓄水池边缘顺风处,以及厨房排烟通道的进风口附近。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如同暗夜中的鬼魅。
…
与此同时,在主寨另一侧,靠近核心区域仓库区的一条隐蔽排水沟出口处,几个“黑影”悄然浮现。正是林墨、塔娜,以及两名塔娜最信任的、对主寨地下通道了如指掌的黑石战士。
塔娜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皮甲,将火红的头发紧紧束起,脸上也做了简单的伪装,但那双坚毅的眼睛在黑暗中依然明亮。她指着上方一个被铁栅栏封住、但明显有松动痕迹的出口,低声道:“从这里上去,绕过两个巡逻点,就是巴图叔叔私人仓库的后院。他有个习惯,每晚这个时候,会独自去仓库清点一遍账目。”
林墨点了点头,左臂的“星穹誓约”在黑暗中泛着微不可察的星辉,增强了他的夜视和感知能力。“行动要快,我们只有很短的时间和他接触。”
两名黑石战士熟练地用工具撬开松动的铁栅栏,四人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钻出,借助建筑物的阴影,快速向着目标地点移动。塔娜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总能提前避开巡逻队。
很快,他们潜入了一个堆满各种货箱、散发着谷物和腌肉气味的小院。院子尽头,一间还亮着灯的石屋隐约传来拨算盘的啪嗒声。
塔娜对林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留在阴影中策应,自己则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轻轻敲了敲石屋的门。
屋内拨算盘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警惕而略显紧张的声音传来:“谁…谁啊?这么晚了!”
“巴图叔叔,是我,塔娜。”塔娜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屋内沉默了几秒钟,随即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杂物碰撞声。门被拉开一条缝,巴图那张胖乎乎、此刻写满了惊惶的脸探了出来。他看到真的是塔娜,吓得差点叫出声,连忙把她拉进屋,又紧张地四下张望,才飞快地关上门。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敢回来?!还跑到我这里来!乌格正满世界找你呢!”巴图压着嗓子,急得满头大汗,像个受惊的球。
塔娜看着这位看着她长大的长辈,心中百感交集,但此刻不是叙旧的时候,她直接切入主题:“巴图叔叔,长话短说。我知道您为难,我不求您立刻站出来反对乌格,我只想问您几个问题,并请您想清楚自己的处境。”
巴图擦着汗,眼神闪烁:“你…你说。”
“乌格勾结四皇子,引外人干涉部落事务,甚至差点害死我和众多忠诚的战士,这件事,您怎么看?”塔娜盯着他的眼睛。
巴图支支吾吾:“这个…乌格酋长他也是为了部落的生存…”
“用部落的独立和尊严换取生存?”塔娜语气转冷,“巴图叔叔,您掌管粮仓,应该最清楚。一旦彻底依附四皇子,黑石部落还是黑石部落吗?我们将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
巴图脸色变了变,没有反驳。
塔娜继续施压:“另外,您觉得,以乌格的心性,一旦他彻底坐稳位置,您这个知道太多内情、又曾是我父亲旧部的中立派,他会放心吗?粮仓这么重要的位置,他难道不想换上一个绝对忠诚于他的心腹?”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巴图的痛处,他的胖脸瞬间白了。
就在这时,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骚动和隐约的…呛咳声、抱怨声?似乎是从军营方向传来的。
巴图也听到了,疑惑地侧耳倾听。
塔娜心中一动,知道炎姬那边可能得手了,她趁热打铁:“巴图叔叔,您听。乌格的统治,并不得人心,连老天都不帮他。我塔娜既然能活着回来,就有能力拨乱反正。我不需要您冒险做什么,只需要您…在关键时刻,保持沉默,或者,行个方便。为了黑石部落,也为了您自己。”
巴图看着塔娜坚定的眼神,又听着窗外越来越明显的混乱声响,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
主寨中央,酋长大厅。
乌格还没来得及为塔娜可能潜回主寨的消息而暴怒,就被另一件突发状况搞得焦头烂额。
“怎么回事?!军营那边闹哄哄的?还有这什么怪味?!”乌格捂着鼻子,大厅里也隐约飘进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焦糊、辛辣和某种腐败气味的烟雾,让人闻之欲呕。
铁爪一脸晦气地跑进来汇报:“酋长!邪门了!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怪烟,笼罩了军营和水源附近!兄弟们被熏得眼泪鼻涕直流,根本没法休息,好几个体质弱的已经开始呕吐了!厨房做的饭也带着一股怪味,根本没法下咽!”
“怪烟?”乌格又惊又怒,“是塔娜搞的鬼?她哪来的这种手段?!派人去查!立刻去查来源!”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进来,神色紧张地禀报:“酋长,寨外…寨外来了一位大人,说是四皇子殿下派来的特使…要求立刻见您。”
乌格心中一凛,四皇子的特使?这么快就来了?他强压下心中的烦躁,整理了一下衣甲:“快请!”
片刻后,一个身影缓缓走入大厅。此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鸦羽长袍,身形高瘦,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只露出一个苍白尖削的下巴。他行走间悄无声息,仿佛脚不沾地,周身散发着一股阴冷、血腥的气息,让人极不舒服。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肩膀上站着一只眼睛赤红、羽毛如同凝固血液般的乌鸦,正用冰冷的眼神扫视着大厅内的每一个人。
看到此人,尤其是他肩膀上的血鸦,乌格和厅内几位见识广博的长老都是心中一寒。
鸦组织高阶成员——“血鸦”卫庄!一个以残忍和诡秘着称的可怕人物,据说其实力深不可测,尤擅操纵血液与诅咒之术。
“乌格酋长?”卫庄的声音嘶哑而冰冷,如同金属摩擦,“看来,你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乌格连忙换上恭敬的表情:“卫庄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只是一点小小的骚乱,不足挂齿…”
“骚乱?”卫庄发出意义不明的低笑,肩膀上的血鸦也嘎地叫了一声,声音刺耳,“这烟雾里,可带着点南疆火巫的小把戏味道…看来,你的那位妹妹,请来了些有趣的帮手。”
他兜帽下的目光似乎穿透墙壁,望向了某个方向,继续用那冰冷的语气说道:“殿下对之前的进展很不满意。这一次,我会亲自帮你‘解决’问题。不过,我需要一件东西…”
“大人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乌格心中一紧,赶紧表态。
“听闻黑石部落的先祖祭坛,唤醒了一头有趣的石头畜生?”卫庄的语气带着一丝兴趣,“我对它的‘核心’很感兴趣。事成之后,把它交给我。”
乌格脸色微变,岩铠猛犸是部落的象征…但眼下,他更需要鸦组织的力量来铲除塔娜。只是犹豫了一瞬,他便咬牙道:“只要大人助我平定叛乱,一切好说!”
“很好。”卫庄满意地点点头,“那么,先从清理这些讨厌的小虫子开始吧。让你的士兵退开,我不想误伤。”
血鸦卫庄的降临,让本就复杂的局势,瞬间蒙上了一层更加浓重的血腥阴影。林墨等人的“香料”行动虽然成功制造了混乱,却也引来了更危险的敌人。
真正的考验,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