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周生辰入中州时,满朝猜忌,民间流言,最终落得剔骨的下场。
而这一世,只因刘徽一句“皇叔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他便能在朝堂上大刀阔斧地清除奸佞,能让百姓真心称颂。
“姑娘,你看那是什么?”
成喜指着前方,时宜抬头,见几个孩童举着木枪,在街上追逐打闹,嘴里喊着“我是南辰王”“我要杀北狄”。
她忽然笑了,眼角的泪却滑了下来。
原来,被信任、被称颂、被百姓放在心尖上的感觉,是这样的。
回到王府时,周生辰已从宫里回来,正坐在书房看卷宗。见她进来,抬头笑道。
“去哪了?脸上还带着红。”
时宜把桂花糕放在桌上,轻声道。
“去街上听了段书。”
“哦?说的什么?”
“说的是……西洲大战,说的是你。”
时宜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鬓角的碎发。
“他们说,你是北陈的福气。”
周生辰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
“那是因为,现在陛下,信我。”
他顿了顿,翻开一本卷宗。
“李嵩招了,供出刘子行在禁军里还有个心腹,叫王腾。明日早朝,该办他了。”
时宜望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明白。
他要的从不是称颂,而是肃清这朝堂,让刘徽能坐稳这龙椅,让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
就像他说的,不负天下。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卷宗上,也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时宜轻声道。
“我等你回来用晚膳。”
周生辰抬头,眼里盛着笑意。
“好。”
这一次,他没有说“军务繁忙”,她也没有说“何时归来”。
因为他们都知道,往后的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会有无数个晚膳,等着他们一起吃。
晚膳时,烛火摇曳,映得满桌菜肴暖意融融。
周生辰刚用了半碗粥,便听时宜轻声问道。
“师父,今日朝堂上扳倒的那些人,都是刘子行的亲信吗?”
“是。”
周生辰放下玉筷,给她夹了块清蒸鱼。
“刘子行经营多年,党羽遍布各部,需一一清剿。”
时宜用银匙拨着碗里的米粒,忽然抬头。
“那……金荣呢?”
这两个字出口,周生辰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金荣,契胡出身,当年先帝平叛时立下战功,被封为太原王,手握一方兵权,也是刘子行最得力的臂助,手上沾过不少忠良的血。
自刘子行倒台后,此人便称病闭门,虽未销声匿迹,却也行踪诡秘。
“你怎么想起问他?”
周生辰看着她,眼底带着一丝探究。
“前几日在别院整理旧物,看到他送的帖子。”
时宜避开他的目光,声音轻得像羽毛。
“总觉得此人野心勃勃,他的女儿如今还是宫中的金嫔,若不加以提防,怕是后患无穷。”
她没说的是,此刻握着银匙的手指正在微微发颤。
上一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金荣当年帮着刘子行,从来不是为了效忠,而是看中了刘子行对权势的渴望,更想借着扶持新帝,让自己的女儿金嫔登上后位,届时他便能以国丈之尊掌控朝政。
那个雪夜,刀光映着他狰狞的笑,他对被押的周生辰说。
“小南辰王,你护的这江山,不如让我金家坐坐,我女儿日后可是皇后。”
周生辰看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温声道。
“你不必担心。”
他放下碗筷,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的白梅。
“我已让人盯着他,此人虽称病在家,府中却频频有密使出入,定在谋划什么。”
时宜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上一世,金荣正是借着女儿在宫中的势力,一边让金嫔吹枕边风拉拢刘子行,一边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刘子行对帝位的野心,在金荣“助女成后”的诱惑下,才一步步膨胀,最终与周生辰反目。
“他会不会……联合藩王异动?”
时宜轻声问。
金荣与几位手握兵权的藩王素有往来,这是她上一世临死前才看清的布局。
周生辰转过身,眸色深沉。
“藩王若敢异动,便是谋逆。”
他走到她身边,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
“放心,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皮底下。”
时宜点点头,却仍有些不安。
她知道金荣的隐忍,上一世此人能在刘子行倒台后迅速接管部分势力,甚至逼得幼帝下旨封其为太师,绝非易与之辈。
晚膳后,周生辰去了书房处理军务,时宜坐在灯下看书,却总也看不进去。
成喜端来安神茶,见她频频走神,忍不住道。
“姑娘,您是在担心金荣吗?王爷那么厉害,肯定能镇住他的。”
“我知道。”
时宜合上书卷,望着窗外的月色。
“只是觉得,此人狼子野心,不除难安。”
她想起上一世,金荣最后是被周生辰的旧部斩杀的,可那时周生辰早已不在,金嫔也被废为庶人,天下动荡了数年才安定。
这一世,她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正思忖着,周生辰推门进来,身上带着夜露的寒气。
他拿起桌上的卷宗,指着其中一页。
“刚收到消息,金荣府中密使,多去往青州方向,那里有他早年安插的旧部。”
时宜凑近一看,忽然想起什么,道。
“金嫔近日频频向陛下进言,说青州灾荒需派人赈灾,会不会是想借机调他的旧部回京?”
“已经拦下了。”
周生辰指尖点在卷宗上的名字。
“我让杨邵去了青州,接管当地防务,断他臂膀。”
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时宜的心稍稍安定。
她忽然想起一事,抬头道。
“师父,上一世……”
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她不能让周生辰知道那些过往。
周生辰疑惑地看着她。
“怎么了?”
“没什么。”
时宜摇摇头,掩饰道。
“我是说,金嫔在宫中,会不会成为他的眼线?”
周生辰的眼神沉了沉。
“太后那边已盯着金嫔,她若敢传递消息,自有处置之法。”
他收起卷宗,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刘子行的势力要拔,金荣的爪牙要斩,后宫也不能成为前朝的延伸。这天下,该是陛下的天下。”
时宜望着他,忽然觉得心安。
有他在,那些上一世的阴谋诡计,或许真的能一一化解。
夜深时,周生辰歇在书房旁的偏殿。时宜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
她想起刘子行临死前的眼神,疯狂而绝望,嘴里反复念着“时宜,我若能登上皇位,定封你为后”。
那时她才明白,刘子行的野心,不过是金荣利用的工具,真正可怕的,是那个躲在女儿身后的太原王。
金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仅仅是国丈之尊吗?
还是想效仿外戚专权,架空幼帝?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上一世皇宫里的那些阴谋暗箭。
时宜攥紧了被子,在心里暗暗发誓。
这一世,她不仅要护着周生辰,还要护着刘徽,护着这来之不易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