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又嘱咐了几句,才转身离开内务府,随后又去了浣衣局附近的一处偏殿,找到了曾被柳如眉抢过赏赐的宫女小翠。
小翠本是端妃宫里的宫女,一次皇帝赏赐了一盒上好的胭脂给端妃,端妃转赏给了小翠,却被柳玉茹看到,强行抢了过去,还骂她“卑贱之人不配用这么好的胭脂”。
听闻云岫的吩咐,小翠眼中满是恨意,咬牙道。
“云岫姐姐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她!往日她欺负我的账,也该好好算算了!”
安排妥当后,云岫才返回皇后殿,向沈玉微复命。
“娘娘,事情都安排好了,找了内务府的刘管事和浣衣局的小翠,还有浣衣局的李嬷嬷,她们都与柳氏有旧怨,定会办妥此事。”
沈玉微正坐在案前批阅后宫的账目,闻言头也没抬,淡淡道。
“做得好。下去吧,有什么消息及时禀报。”
“是。”
云岫躬身退下,殿内只剩下沈玉微一人。
她放下手中的朱笔,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梧桐叶,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柳家昔日与沈党勾结,虽沈从安与她沈家并非一脉,可柳明远也曾多次借着沈党的名义打压异己,间接影响了沈家的名声。
如今柳玉茹落难,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既可以泄愤,也能借此震慑后宫其他嫔妃,让她们明白,与中宫作对、依附奸佞的下场。
而此时的浣衣局,柳如眉正蹲在院子里,搓洗着一大盆厚重的锦袍。
深秋的天气已然寒冷,冰冷的水浸泡着她的双手,冻得通红肿胀,手掌上的水泡早已磨破,渗出血丝,与脏水混在一起,疼得她额头直冒冷汗。
“柳氏,动作快点!这可是贵妃娘娘的锦袍,若是天黑前洗不完,仔细你的皮!”
管事嬷嬷李嬷嬷拿着一根藤条,站在她身边厉声呵斥。
往日里,李嬷嬷虽严厉,却也未曾这般针对她,可今日不知为何,对她格外苛刻,不仅给了她最繁重的活计,还时不时地呵斥催促。
柳玉茹咬着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却因力气不支,手中的锦袍滑落在地,沾了不少泥污。
“你看看你!连件衣服都洗不好!”
李嬷嬷见状,扬起藤条就朝她背上抽去。
“往日里的威风呢?不是仗着柳家和太后,横行霸道吗?现在怎么跟个废物一样!”
藤条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柳如眉忍不住闷哼一声,却不敢反抗,只能捡起锦袍,重新放进盆里搓洗。
她不知道,李嬷嬷正是受了刘忠的嘱托,特意来找她麻烦的。
一旁的几个宫女见状,也纷纷围了过来,故意撞了她一下,盆里的脏水溅了她一身。
“哟,柳贵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一个宫女嘲讽道。
“是不是手太嫩了,做不了这种粗活?”
“以前都是别人伺候你,现在让你伺候别人,倒是委屈你了?”
另一个宫女附和道,顺手将一盆更脏的衣物扔到她面前。
“这是各宫攒下来的脏袜子,也一起洗了吧,别耽误了时辰。”
柳玉茹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脏衣物,又看了看她们幸灾乐祸的表情,心中满是屈辱和愤怒。
她想反驳,想嘶吼,可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见她落难,故意来欺负她的。
到了傍晚,柳如眉才勉强洗完所有衣物,累得几乎虚脱。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想去领晚饭,却被负责分饭的小太监拦住了。
“柳氏,今日的饭已经没了,你明天再吃吧。”
那小太监正是刘忠安排的人,故意克扣了她的晚饭。
“怎么会没了?我明明看到还有不少!”
柳玉茹争辩道。
“我说没了就是没了!”
小太监推了她一把。
“一个罪臣之女,还敢挑三拣四?能让你在浣衣局干活就不错了,还想吃晚饭?赶紧滚远点!”
柳玉茹踉跄着后退几步,摔倒在地。
看着小太监转身离去的背影,她再也忍不住,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想起往日在储秀宫,每日三餐都是山珍海味,身边宫女太监前呼后拥,可如今,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还要受这般欺辱。
她挣扎着爬起来,回到浣衣局后面的简陋通铺。
通铺挤着十几个宫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她刚要躺下,旁边的小翠就故意踹了她一脚,恶狠狠地说。
“挤什么挤?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滚去角落!”
柳玉茹看着小翠凶狠的眼神,只能默默挪到角落,蜷缩在冰冷的稻草上。
身上的伤口还在疼,肚子饿得咕咕叫,心中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般苦楚。
她更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皇后沈玉微的授意。
她以为的“落难后的常态”,不过是另一场针对她的算计。
夜色渐深,浣衣局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宫女们均匀的呼吸声。
柳玉茹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的破洞,月光从破洞里洒进来,照在她泪痕未干的脸上。
她想起父亲柳明远的死,想起姑母太后被打入冷宫,想起家族的覆灭,心中满是悔恨。
若是当初她没有那么张狂,若是当初能劝父亲远离沈党,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只能在这无尽的黑暗和屈辱中,煎熬着等待未知的明天。
而皇后殿内,沈玉微已经安寝。
云岫守在殿外,想着白日里安排的事情,心中清楚,往后柳玉茹在浣衣局的日子,只会更加难熬。
她知道皇后的心思,这不仅是为了报复柳家昔日的刁难,更是为了给后宫所有嫔妃敲一个警钟。
在这后宫之中,唯有安分守己,依附中宫,才能安稳度日。
任何试图挑战权威、依附奸佞的人,最终都只会落得凄惨的下场。
三日后,宫中设宴的日子如期而至。
太傅府内,漼时宜身着一身淡青色绣兰草的襦裙,由侍女搀扶着,与漼广一同前往皇宫。
她不知道,这场看似为表彰忠臣而设的宴席,背后或许还有着不为人知的暗流涌动。
而浣衣局里的柳玉茹,还在为一碗热饭苦苦挣扎,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苦难,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