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寺禅房之内,玄奘诵经已毕,沉沉睡去。孙悟空所化小沙弥在门外守候,心绪却如潮涌。日间所见那佛宝舍利,光华虽盛,却总觉有一丝不谐之感,尤其是塔基深处那条隐秘灵脉,直通城外碧波潭,更让他心生警兆。
“此事蹊跷,若不查个明白,恐生后患。”孙悟空打定主意,需夜探碧波潭。他捻个口诀,吹口仙气,变做个瞌睡虫落在玄奘枕边,保师父安眠不醒。自身则使个隐身法,出了禅房,悄无声息跃上云端,运起火眼金睛,辨明方向,径往那烟波浩渺的碧波潭而去。
夜色如墨,星月无光。碧波潭方圆八百里,水色幽深,雾气弥漫,死寂中透着一股阴森。潭中心有一岛,黑黝黝如巨兽匍匐,正是乱石山。孙悟空按落云头,贴近水面,只觉一股刺骨寒意夹杂着淡淡的腥臊妖气扑面而来。他运转玄功,周身泛起淡淡金光,将寒气与妖气隔绝在外。
“好重的妖气!水府之中,必有巨妖盘踞。”孙悟空心中凛然,不敢大意,捻着避水诀,分开水路,悄无声息潜入潭中。
潭水冰冷刺骨,越往下越暗,直至伸手不见五指。寻常水族早已绝迹,唯有些散发幽光的怪鱼和扭曲的水草偶尔掠过,更添几分诡异。孙悟空火眼金睛洞彻幽暗,只见下方深处,隐隐有一片连绵的宫殿轮廓,珠光宝气闪烁,却被一层浑浊的妖雾笼罩,正是万圣龙宫!
他收敛气息,如一条游鱼般潜近。但见那龙宫虽规模不小,却显得破败陈旧,宫墙有剥落痕迹,珊瑚凋零,不似真龙水府那般祥瑞堂皇,反倒有几分妖魔巢穴的阴森。宫门外,有虾兵蟹将巡逻,但个个精神萎靡,盔甲不整,似是敷衍了事。
“这万圣龙王,看来混得不怎样。”孙悟空暗忖,寻了个守卫松懈的角落,化作一缕水汽,顺着缝隙飘入宫中。
宫内更是阴冷潮湿,陈设华丽却蒙尘,空气中弥漫着水腥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孙悟空小心翼翼潜行,避开水族巡哨,循着那丝与金光寺佛宝隐隐相连的诡异感应,向宫殿深处摸去。
行至一处戒备森严的偏殿外,只见殿门紧闭,上有符文闪烁,显然是重要禁地。殿外守着四名气息彪悍、眼露凶光的巡海夜叉,远非门口那些杂兵可比。
“就是这里了!”孙悟空感应到殿内传出的微弱却纯正的佛力波动,与那丝不谐的妖气交织在一起!他隐身暗处,运足目力,穿透殿门禁制向内观瞧。
只见殿中并无多余陈设,中央有一座白玉祭坛,坛上悬浮一物,被重重水波状的光罩封印着!那物鸡蛋大小,圆润无瑕,绽放着温润却磅礴的七彩佛光,佛力之精纯浩大,远胜金光寺塔中那枚!正是真正的佛宝舍利**!
然而,在这舍利子下方,祭坛底座上,却盘绕着一条通体漆黑、头生独角、目光凶戾的妖蟒虚影!那妖蟒张口,不断吞吐着一股灰黑色的妖气,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侵蚀着舍利子散发的佛光!虽无法真正污损佛宝,却使得佛光流转滞涩不畅,更有一股阴邪之力试图窃取佛宝本源!
“好妖孽!竟敢玷污佛宝!”孙悟空见状,勃然大怒!这分明是以邪法禁锢并窃取佛宝灵力!难怪金光寺那枚感觉“年岁”不对,定是被抽取了部分本源后制造的赝品!
就在他怒意升腾,气息微泄的刹那!
“嗡——!”
殿内那妖蟒虚影猛地抬起头,猩红的蛇瞳精准地望向孙悟空隐身之处!同时,一个阴冷尖锐、如同金铁摩擦的声音在孙悟空心底响起:
“何方鼠辈,敢窥视本座宝物?!”
声音未落,那偏殿四周虚空波动,瞬间张开一张由无数惨绿色妖文构成的巨大蛛网,将孙悟空所在区域彻底封锁!与此同时,那四名巡海夜叉也察觉异常,怒吼着持戟杀来!
“被发现了!”孙悟空心知不妙,这布置竟是请君入瓮的陷阱!对方早已防备有人来探!他当机立断,现出原形,掣出金箍棒,一棒砸向那妖文蛛网!
“铛!”
金箍棒砸在蛛网上,竟如中败革,只激起一片绿光涟漪,未能破开!这蛛网坚韧异常,更蕴含腐蚀元神的邪力!
“有点门道!”孙悟空冷哼一声,运转九转玄功,金箍棒上金光爆射,再次猛砸!这一次用了八分力!
“轰!”
蛛网剧烈震荡,裂纹蔓延,但依旧未破!
而此时,四名夜叉已杀到近前,四柄分水刺带着恶风,分刺孙悟空周身要害!这些夜叉皆是修炼有成的妖将,实力不俗!
“滚开!”孙悟空舞动金箍棒,使出“拨草寻蛇”的棒法,只听“叮当”数声,四柄分水刺尽数被磕飞!那四名夜叉如遭重击,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昏死过去。
但就这片刻耽搁,偏殿深处,一股恐怖绝伦的妖气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天而起!整个水府剧烈摇晃!一道黑影快如鬼魅,自殿中射出,停在孙悟空面前十丈之外。
来者身形高瘦,披着暗金色鳞甲袍,面容惨白阴鸷,最骇人的是,他脖颈之上,竟并非一颗头颅,而是九颗!九颗头颅形态各异,有龙首、蛇首、鸟首、人首等等,皆目光凶残,口吐信子或涎液,散发出暴戾、狡诈、贪婪、淫邪等种种负面气息!正是九头虫!
“我道是谁,原来是齐天大圣孙悟空驾到。”中间一颗似龙非龙、布满诡异花纹的主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戏谑,“不在五行山下好好待着,跑我这碧波潭来作甚?莫非看上了本座的宝贝?”
其余八颗头颅也发出桀桀怪笑,目光贪婪地在孙悟空身上扫视,仿佛在看一盘美味。
孙悟空金睛微眯,心中凛然。这九头虫气息深沉如海,妖力凝练无比,竟给他一种不弱于牛魔王的压迫感!尤其是那九颗头颅,似乎各具神通,极为难缠。
“九头虫?”孙悟空棒指对方,冷声道,“你这孽畜,好大的胆子!竟敢盗取佛宝,以邪法玷污!今日俺老孙便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妖孽,夺回佛宝!”
“哈哈哈!”九头虫主首大笑,其余头颅也跟着哄笑,“孙悟空,你不过是个被压了五百年的丧家之犬,也敢在本座面前狂吠?这舍利子乃有德者居之!佛门无能,守不住宝贝,合该归我!识相的,速速滚蛋,本座或可饶你一命!否则……” 他眼中凶光一闪,“你这身金刚不坏的血肉,正好给本座打牙祭!”
“找死!”孙悟空大怒,不再废话,身形一晃,使出三头六臂的神通,三条金箍棒如同狂风暴雨,砸向九头虫!
“来得好!”九头虫厉啸一声,竟也不闪不避,九颗头颅同时发动攻击!左边一颗龙首喷出腥臭毒涎,化作腐蚀性极强的毒雨;右边一颗鸟首尖啸,发出刺穿耳膜的魔音;中间主首口吐一道灰黑色的湮灭神光;其余头颅或喷火,或吐冰,或放出迷惑心神的光线……九种截然不同、却皆威力惊人的天赋神通,瞬间将孙悟空笼罩!
“好家伙!”孙悟空虽惊不乱,三条金箍棒舞得密不透风,将袭来攻击大部分挡下!但那湮灭神光与诡异魔音极为难缠,竟穿透棒影,袭向本体!孙悟空运起金刚不坏身,硬抗一击,只觉气血翻涌,元神微荡!
“这妖孽神通诡异,不可久战!”孙悟空心念电转,卖个破绽,假作不支,向殿外退去,欲将九头虫引出水府,再全力施为。
“想跑?留下吧!”九头虫看出孙悟空意图,狞笑一声,九首齐啸,整个偏殿禁制全开,四周墙壁浮现出无数狰狞的水族妖文,化作一个巨大的牢笼,将空间彻底封锁!同时,他本体化作一道九色交织的妖风,扑向孙悟空,九张血盆大口撕咬而来,欲将孙悟空分而食之!
“怕你不成!”孙悟空也被激起凶性,将法天象地神通催动,身形暴涨,虽受殿宇限制未能完全展开,却也威势滔天,金箍棒横扫千军,与九头虫九首战在一处!
“轰!轰!轰!”
两大妖王在这密闭偏殿内激烈搏杀!棒影纵横,妖光肆虐!坚固的龙宫墙壁被余波扫中,纷纷崩塌!佛宝舍利在祭坛上光华乱颤!整个碧波潭浊浪滔天!
孙悟空越战越惊,这九头虫法力深厚,神通诡异,更兼九首一心,配合无间,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若非金刚不坏身玄妙,早已受伤!
九头虫亦是心中骇然:“这猢狲被压五百年,竟还有如此战力!难怪能闹天宫!” 他眼中杀机更盛,攻势越发凌厉。
斗到分际,九头虫一颗蛇首猛地喷出一股漆黑如墨的毒雾,此雾腥臭无比,竟能污秽法宝,侵蚀元神!孙悟空一时不察,吸入一丝,顿觉头晕目眩!
“不好!”孙悟空心知中毒,虚晃一棒,全力运转九转玄功逼毒,同时身形急退,撞破殿顶,欲冲出重围!
“哪里走!”九头虫怎肯放过,九首嘶鸣,紧追不舍!
一人一妖,一追一逃,冲破碧波潭水面,直上九霄!在夜空中再次展开激战!这一次,没了地形限制,孙悟空法天象地完全展开,万丈金身顶天立地,与九首巨怪杀得天昏地暗,星辰摇曳!
这场恶斗,惊动了四方神只,更传到了九天之上!
通明殿内,浩天面前光屏锁定战场,嘴角微扬:“果然对上了。九头虫……上古异种,昊天上帝时期便已存在的妖孽,背后似乎还有……嗯,且看悟空如何应对。值日功曹,监控战场余波,莫要波及凡人。”
灵山,大雷音寺。观音菩萨慧眼观照,微微蹙眉:“九头虫……此獠竟也插手此事?看来佛宝之事,比预想更复杂。悟空恐难独力取胜……”
而就在孙悟空与九头虫激战正酣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碧波潭底,万圣龙宫深处,一双隐藏在水晶帘后的、带着忧虑与决绝的美丽眼眸,正悄悄注视着空中那万丈金身的孙悟空,手中紧紧攥着一枚闪烁着微光的鳞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