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依萍是陆振华的女儿。
——陆依萍不是傅文佩的女儿。
——陆依萍也不是王雪琴的女儿。
所以,她究竟是谁的女儿?她的生母是谁?是陆振华后院里某个未曾提及的姨太太?抑或是某个被强占却未能进门的女人?
更令她担忧的是,陆振华当年仓皇逃离东北,只带走了两位姨太太,而她们两位都不是陆依萍的生母。这意味着她的母亲大概率被遗弃在了沦陷区。自1934年至今,整整三年,东北在日本人的铁蹄蹂躏之下,她的母亲……是否尚在人间?…………
——陆如萍同样不是王雪琴的女儿。
依萍目光复杂地投向王雪琴。这位如果知道一直引以为傲的宝贝“大女儿”,竟非她亲生,不知又会闹出怎样的风波。
小小的陆家后宅,一群被强掳至此的可怜女人,果然没有一个消停的主。
好在,今日至少确认了自己确是陆振华的血脉,虽然亲妈是谁还是个谜。倒是陆如萍的身世,可有意思了。陆依萍心里那个小雷达嘀嘀响,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先前她曾疑心陆如萍是傅文佩所出,陆依萍是王雪琴所出,猜测两人出生时被调包,不过依萍如萍的年纪对不上。
如今细想,或许被调换的不是如萍、依萍,而是如萍与心萍,这两人乃同年所生。或许,心萍才是那个被调换的孩子,而幕后操纵者,正是傅文佩。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切:为何傅文佩对如萍百般偏袒,为何对心萍满怀敌意,甚至因妒生恨,最终出手害死心萍——这绝不是一个亲生母亲所能为,除非那女儿本非亲生。
陆依萍心里跟猫抓似的,但面色不显,不动声色地陪着陆家众人共进晚餐。美食当前,当陆家丰盛的晚餐摆上桌时,寻母的念头竟瞬间被抛诸脑后。
不过七口人,菜肴却足有十几道,堪称盛宴。
先上来三个凉菜:水晶肘子,肥是肥了点,但一点都不腻;松花小肚,味儿特正;凉拌海蜇皮,又脆又爽口。
接着是六个硬菜:葱烧海参,鲜得掉眉毛;锅包肉,酸甜口,炸得外酥里嫩,绝了;白肉血肠汆锅,肉嫩汤鲜,喝着暖胃;干烧鲫鱼,又肥又嫩;小鸡炖蘑菇,香喷喷,滋补;熘虾段,虾肉滑嫩,一口一个。
再来四个热炒:溜肝尖,酱香味浓,下饭神器;雪衣豆沙,软乎乎的,甜滋滋;拔丝地瓜,外面脆脆的糖壳,里面是糯糯的地瓜,拉丝老长了;蒜蓉炒青菜,清爽解腻。
最后还上了一盆三鲜汤,笋片、火腿、口蘑熬的,汤头清亮,鲜得很
这顿饭,堪称陆依萍来到这个世界后最丰盛的一餐。即便那看似普通的白米饭,也是上好的东北大米,粒粒晶莹饱满。
刚开始,陆依萍尚存几分矜持,第一口菜入口后,便再也顾不得许多,速度悄然加快。转眼间,几大碗米饭下肚,面前菜肴亦如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
餐桌上众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进食——怎会有人吃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多,偏又姿态优雅得无可挑剔?饶是王雪琴想挑刺,面对陆依萍那源自宫廷、刻入骨髓的餐桌礼仪,也实在寻不出半分错处。
陆振华心疼女儿,特意示意佣人将菜肴往她面前推了推。连王雪琴也鬼使神差地将面前的锅包肉移了过去。许是照料尔杰成了习惯,眼见陆依萍吃得香,她竟不由自主地起身为她布菜。
自然,王雪琴不忘趁机奚落傅文佩:“依萍真是瘦多了,你妈是怎么照顾你的?看把孩子亏待的!”
陆依萍自不会替傅文佩遮掩。咽下口中食物,她语气轻淡:“妈妈心太软。邻里见她好说话,常来借钱。爸爸给的生活费,到她手里还没捂热,就都借出去了……”
王雪琴手中的筷子几乎捏不稳——陆依萍竟破天荒地揭了自己亲妈的底?再看她埋头苦吃的模样,心下恍然:这孩子怕是饿狠了,饿得都说大实话了!
陆振华又是心疼又是恼怒。他给女儿的生活费,傅文佩竟大方地拿去周济邻里?亏得当初没听李副官的让傅文佩管家,否则家底怕早被借空,全家喝西北风!他捏紧茶杯,暗忖得找傅文佩谈谈:她要做善人无妨,可以,但不能委屈了他闺女。“依萍,以后生活费直接给你,你自己保管。无论如何,不能饿着……”
陆依萍微笑颔首,继续她的“用餐大业”。
连素日调皮的尔杰和一向看不惯她的梦萍,此刻也面露同情。尔杰噔噔噔跑回房,捧出珍藏的饼干盒塞给陆依萍:“给!饿了吃!别饿死……”
如萍慌忙捂住他的嘴,尴尬地冲依萍笑笑。
陆依萍不以为忤,反而心生暖意。原剧情中霸道任性的尔杰竟会关心她,着实意外。
但看着孩子纯真的眼神和递来的精致饼干盒,她忽然觉得,剧情未必全然可信——人性总有明暗两面。眼前的尔杰不过是个孩子,心底尚存柔软。
她笑着接过饼干盒道谢,倒把尔杰羞得一头扎进如萍怀里。
梦萍也难得勤快,赶紧给她盛了碗汤。陆依萍看得真真儿的,梦萍那眼神里,同情是有,但还带着点“幸好不是我”的小庆幸。
这丫头,心思全写脸上了!她上面有能顶事的大哥和温柔懂事的姐姐,下面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弟弟,就她夹在中间,老觉得自己爹不疼娘不爱的。
现在好了,有陆依萍这么个“惨烈”的对照组,“小透明”梦萍一下子找到了存在感,觉得自己日子还不错嘛!老妈虽然爱叨叨她,至少不会像傅文佩似的,表面上是独生女的亲妈,结果是个只顾自己名声、连闺女吃饭都不管的“圣母白莲花”。
在一众同父异母兄弟姐妹或真或假的“关怀”中饱餐一顿后,陆依萍礼貌告辞,离开了陆公馆。
归途上,她细细回味着今日陆家所见所闻,每一个人。
陆振华?典型的封建大家长,老了的老豹子,心里还有点抱负,但拉不下脸,迈不开腿。疼儿女远超过疼老婆,对王雪琴,更像是搭伙过日子的管家婆子,信任多点,亲情多点。
陆如萍?这女人可不简单!看着温温柔柔、端庄大方,其实呢?傅文佩那套温柔下的冷漠和算计,她有;王雪琴那套厉害的手腕和高情商,她也有!绝对是个狠角色。
至于尔豪、尔杰、梦萍这仨?都挺简单的。尔豪就是个没啥大出息的;尔杰现在就是个小霸王;梦萍呢,傲娇小丫头一个。心眼儿倒都不算坏。
王雪琴?挺好懂的。爱孩子,爱钱,有心眼有手段,就是眼光欠佳,养孩子也只是溺爱,每一个梦顶事的。
陆家,真是有趣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