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漩涡通道的乱流如同亿万把砂纸,刮擦着残破的躯体。陆离被那高大的暗金重甲战士半扛在肩上,混沌的右眼勉强睁开一条缝隙。视野里,粘稠的暗金能量乱流裹挟着破碎的规则碎片,如同狂暴的星河般奔涌。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胸前那道被白金冰晶覆盖的深紫裂口,冰晶下混杂着暗金、深紫、暗红、墨黑的能量如同活物般缓慢搏动,带来阵阵撕裂般的抽痛。
“撑住!”重甲战士的声音透过面甲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铿锵,“通道要塌了!”
话音未落,后方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守秘巨瞳彻底湮灭引发的连锁崩塌,如同附骨之疽,沿着星尘通道追袭而至!构成通道边缘的暗金能量壁剧烈扭曲、崩解,狂暴的空间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从后方席卷而来!
“抓紧!”战士暴喝一声,覆盖着厚重臂甲的右手猛地将扛着的陆离和苏晚星(她紧抓着战士腰间的固定带)狠狠向前一推!同时,他庞大的身躯悍然回旋,左臂那面由纯粹违约撕裂能量构成的尖刺塔盾再次凝聚,迎着崩裂的通道乱流狠狠撞去!
轰——!!!
毁灭性的能量对撞在狭窄的通道内爆发!刺眼的光芒和狂暴的冲击波将三人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狠狠抛飞出去!
噗通!噗通!噗通!
沉重的落地声混杂着痛苦的闷哼。
冰冷、坚硬、带着灰尘和机油味道的触感从身下传来。不再是虚无的宇宙,也不是星舰内部冰冷的金属。是…粗糙的水泥地?
陆离艰难地抬起头,混沌的右眼瞳孔深处,那颗烙印着白金符文的漩涡缓缓旋转,自动过滤掉强烈的眩晕感和体内力量冲突的剧痛,将周遭环境以冰冷的数据流形式投射在意识中:
【位置确认:东亚大区,长江流域次级城市带,工业仓储区边缘…】
【时间校准:新纪元2025年8月14日,16时47分…】
【环境参数:空气成分符合标准,重力1.0G,存在复合电磁污染背景辐射…】
【威胁扫描:低烈度…常规人类活动信号…】
夕阳的余晖带着滚烫的温度,穿透布满灰尘的高大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在布满油污和锈迹的水泥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金属锈蚀和远处城市飘来的淡淡尾气味道。这是一个废弃的旧厂房,堆满了蒙尘的机械残骸和废弃的集装箱。巨大的行车轨道锈蚀斑斑,沉默地悬挂在头顶。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咳…咳咳!”苏晚星撑着身体坐起,剧烈地咳嗽,每一次喘息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她右臂的衣袖早已破碎,裸露的皮肤下,深紫的烙印符文如同活着的藤蔓,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深入,缓慢搏动间带来冰冷的侵蚀感。她的左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块暗沉的坐标图金属板,板面冰凉。
“这是…哪?”她声音沙哑,看向那个缓缓收回暗金塔盾虚影的重甲战士。战士高大的身躯矗立在破败的厂房门口,夕阳为他覆盖着星尘结晶和累累伤痕的暗金重甲镀上一层血色的光晕。他覆盖着面甲的头颅微微转动,熔融星辰般的暗金眸子扫视着外面逐渐喧嚣起来的街道。
“安全点。暂时。”战士的声音低沉,带着历经战火磨砺的疲惫,“叫我‘断钢’。”他抬起覆盖着重甲的右手,指向厂房外街道的对面。
陆离和苏晚星顺着他的指向望去。
街道对面,是一家挂着“中通快递”招牌的社区网点。网点门口,一个穿着工服的快递小哥正忙碌地分拣着包裹。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手在夕阳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那是一只结构精密的智能仿生义肢。只见他用那只金属手稳稳托起一个沉重的箱子,手指灵活地调整着力道,放入快递车,动作流畅得与常人无异。旁边经过的居民似乎早已习惯,甚至有人笑着和他打招呼,对那只机械手投去好奇而非惊恐的目光。
“钱高,星沙二部的‘明星’快递员,左手机械义肢,强脑科技的产品,肌肉信号控制,App训练精度。”断钢的声音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像他这样的,在这座城市里不少。工厂事故、交通意外…社会需要他们工作,技术给了他们‘手’和‘脚’。只要外形别太吓人,功能别太离谱,大家慢慢就习惯了。”
习惯?
陆离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残破的衣物下,胸前那道被白金冰晶覆盖的深紫裂口如同狰狞的伤疤,边缘残留的能量灼痕散发着非人的诡异气息。更让他心悸的是右眼深处——那颗冰冷的守秘烙印正持续传来被“标记”的异样感,以及体内数股被强行压制的毁灭力量。他尝试调动一丝混沌之力,烙印符文瞬间亮起,一股冰冷的秩序枷锁狠狠勒紧核心,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苏晚星也下意识地用破碎的衣袖遮掩自己右臂上搏动着的深紫符文。钱高的机械手是可见的、可理解的科技造物。而他们身上的,是来自规则领域的污染烙印,是超越常人认知的“非人”痕迹。
“我们…不一样。”苏晚星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当然不一样。”断钢转过身,熔金般的眸子扫过陆离胸前的裂痕和苏晚星右臂的烙印,最后停留在陆离那只混沌与秩序交织的右眼上。“你们的‘改造’,触及的是规则的本源。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座’和‘协会’打在你们身上的印记。普通人看到那只机械手,”他指了指窗外忙碌的钱高,“会好奇,会同情,甚至会赞扬科技的进步。”他的声音陡然转冷,“但如果他们看到你胸口的‘地狱之门’,或者感受到你右眼里那股能撕裂空间的力量呢?如果她手臂上那些发光的‘纹身’突然强制控制了某个路人的思维呢?”
厂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夕阳的光线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他们会恐惧。”断钢的声音斩钉截铁,“根植于本能的对未知和不可控力量的恐惧。然后,就是排斥,围剿,或者…被某些势力当成有价值的‘实验品’圈养起来。”他顿了顿,熔金的眸子看向陆离,“熵业协会的触须,可不止在规则领域里存在。深瞳王座的意志,也不会因为一次通道崩塌就放弃它的‘钥匙’和‘污染源’。你们身上的烙印,就是最好的信标。”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陆离混沌的右眼猛地一跳!烙印符文不受控制地闪烁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腐败熵增气息的暗红数据流波动,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极其隐晦地从窗外街道某个监控探头的方向扫过!
“呃!”陆离闷哼一声,猛地捂住右眼,身体因烙印反噬的剧痛而蜷缩。苏晚星也感到右臂的深紫烙印传来一阵针扎似的悸动。
熵业协会!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踪到了现实世界的波动!
断钢庞大的身躯瞬间绷紧,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凶兽,暗金重甲表面残留的能量纹路微微亮起。他一步跨到破窗边,熔金眸子锐利如刀,扫视着街道对面。
钱高已经装好车,正用他的机械手灵活地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浑然不觉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危险波动。几个放学路过的孩子围着他,好奇地指着他的机械手问东问西,钱高憨厚地笑着,用金属手指笨拙却耐心地比划着解释。
普通人的世界,平静得近乎脆弱。
“看到那个快递员了吗?”断钢没有回头,声音低沉,“他的‘改造’,是被社会规则所接纳的——因为无害,因为可控,因为能创造可见的价值。科技赋予的肢体,是工具,是弥补缺陷的桥梁。”他缓缓转过身,重甲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厂房里格外刺耳,熔金的眸子锁定陆离和苏晚星。
“而你们的‘改造’,是烙印,是武器,是污染源本身。你们需要学会的,不是像他一样‘使用’它,而是在这脆弱的现实世界里,如何彻底地‘隐藏’它,或者…掌控它到让它看起来像一件无害的‘工具’。否则,你们等不到深瞳王座来抓你们,就会被你们想保护的这个现实世界…撕碎。”
他抬起重甲覆盖的手臂,指向厂房深处阴影里一个半掩着的、布满灰尘的金属维修间门。
“在那之前,先把自己收拾得像个人样。里面有水,有旧衣服。”断钢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然后,跟我走。带你们去能暂时‘屏蔽’掉身上这些‘非人’信标的地方。至于以后…”他熔金的眸子扫过陆离胸前冰晶覆盖的裂口和苏晚星紧握的坐标图,“怎么在这人世间,当个不被当成怪物的‘人’,或者,怎么利用你们这身‘非人’的力量去掀翻那些该死的王座…路还长。”
陆离挣扎着站直身体,混沌右眼深处的烙印符文在白金光芒的压制下缓缓平复,但深紫的裂痕依旧清晰。他看向窗外,钱高正用他的机械手,笨拙却温柔地揉了揉一个孩子的头发,引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隐藏…掌控…像个人样…
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能量灼痕和污血的手,缓缓握紧。指尖传来的是真实的触感,是活着的温度。也是枷锁与毁灭的重量。
苏晚星默默地将坐标图金属板贴身藏好,深紫烙印带来的冰冷似乎更刺骨了一些。她拉起残破的衣领,试图遮住右臂上那无法磨灭的符文痕迹,走向那间昏暗的维修间。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现实与异类的分界线上。
断钢如同沉默的守护巨像,矗立在门口,熔金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夕阳下看似平静的街道。远处,城市的霓虹灯开始次第亮起,车流喧嚣,属于普通人的夜生活即将开始。而在这废弃厂房的阴影里,两个带着规则烙印的“非人”存在,正试图在这脆弱的现实世界中,寻找一丝立足之地。
厂房角落,一只锈蚀的金属支架上,一只小小的蜘蛛正安静地织着网。一滴从屋顶渗下的水珠,不偏不倚,砸在蛛网中心,将那张刚刚成型的网,撕开了一个无法弥补的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