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车如同负伤的钢铁巨兽,在遍布裂痕与污秽的焦土上颠簸狂奔,引擎的每一次嘶吼都仿佛是其最后的挣扎。尘匠将油门踩到底,熔金的眸子死死盯住远方那道在昏红天幕下愈发清晰、象征着正常世界的微光,那是绝望中唯一的指引。
车厢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陆离靠在剧烈震动的内壁上,脸色灰败,规则标记如同附骨之疽,持续灼烧并汲取着他任何试图凝聚的力量,林默留下的混合能量依旧在经脉内肆虐,与冲突余烬的躁动交织,将他推向崩溃的边缘。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脏腑撕裂般的剧痛,超级恢复能力在多重枷锁下近乎完全瘫痪。
苏晚星跪在昏迷的吴鸣身旁,双手持续散发出微弱的翠绿光芒,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现实世界的强烈排异反应让她举步维艰,生命能量如同投入无底深渊,收效甚微。她不仅要对抗吴鸣体内那些冲突能量的持续破坏,更要小心翼翼地避开其意识海中那暴走的、名为“薪火”实则如同炸弹般的古老知识碎片,生怕一个不慎便加速其崩溃。臂膀上的污染印记因外界浓郁的同源能量而愈发躁动,迫使她不得不分心压制,心力交瘁。
阿哲蜷缩在角落,双手紧握着那块从数据深渊带出的、相对稳定的暗红“芯片”碎片,闭目凝神,试图引导其中那丝奇异的、能安抚信息乱流的波动,覆盖向吴鸣的头部。效果虽有,却极其微弱,如同试图用一杯水扑灭森林大火,反而让他自身的精神力加速消耗,脸色蜡黄。
屠夫沉默地用自己的身躯挡住车厢破洞,警惕地注视着车外飞逝而过的、愈发荒凉和扭曲的景色。偶尔有被车辆轰鸣吸引的、形态诡异的飞行生物试图俯冲下来,皆被他以精准而狂暴的投掷物(拆下的零件、碎石)击退或凌空打爆。
“左前方!那片乱石坡!下面好像有个裂缝!”尘匠突然大吼一声,猛打方向盘。车辆一个剧烈的漂移,甩开尾随的几只腐化秃鹫,冲向一片巨大的、由崩塌山体形成的乱石堆。
在石堆底部,隐蔽着一个狭小的、被阴影笼罩的洞口,仅容车辆勉强挤入。尘匠毫不犹豫,驾驶着装甲车一头扎了进去!
吱嘎——!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车身两侧与岩壁刮擦出刺眼的火花。深入十余米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不算太大、但足以容纳车辆、相对干燥的天然岩洞。洞口恰好被几块坠落的巨石遮挡,形成了天然的掩护。
“熄火!”陆离立刻下令。
引擎的轰鸣声戛然而止,世界瞬间陷入一种相对的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滴水声以及吴鸣痛苦微弱的呻吟。
暂时安全了。
但危机并未解除。
“检查伤势!清点物资!布置预警!”陆离强撑着发布指令,自己却差点因眩晕而摔倒,被屠夫一把扶住。
苏晚星立刻开始更专注地处理吴鸣的伤势,同时竭力安抚其暴走的意识海。阿哲瘫软在地,几乎虚脱。尘匠和屠夫快速行动,用随车找到的应急工具和洞内碎石加固洞口,并设置了简单的震动和热能预警装置。
物资情况不容乐观。医疗用品几乎耗尽,食物和清水所剩无几,能量武器也大多濒临报废。最大的隐患,依旧是那块被静滞力场包裹、却依旧不稳定微微闪烁的“众生沸脑”水晶,以及众人体内那该死的、不断汲取力量的规则标记。
陆离艰难地挪到吴鸣身边,仔细观察。苏晚星摇了摇头,眼神疲惫而绝望:“他的身体就像个漏勺,我输多少能量进去都留不住...更麻烦的是他脑子里的东西...太庞大了,太古老了,还在不断‘解压’,快要撑爆他了...”
陆离沉默地伸出手,指尖缭绕着微弱到极致的灰芒,轻轻点在自己眉心,然后极其小心地、将一丝蕴含着“否定”与“安抚”意味的意志,探向吴鸣的额头。
“否定·意识过载”。
这是一种极其精微的操作,旨在暂时“否定”其意识海那濒临崩溃的“状态”,而非否定那些知识本身。效果如同强行给即将沸腾的锅炉降温,只能缓解,无法根治。
果然,吴鸣剧烈的抽搐稍微平复了一些,呼吸似乎也顺畅了少许,但代价是陆离本就摇摇欲坠的状态雪上加霜,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规则标记的光芒骤然炽亮了一瞬,仿佛警告。
“这样不行...”陆离喘息着收回手,“必须找到更根本的方法...或者,尽快将他脑海中的知识引导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阿哲手中那块碎片上。“阿哲...你和这块碎片...连接最深...能不能尝试...主动‘读取’他脑海中的信息?哪怕只是一部分?减轻他的负荷?”
阿哲面露难色,声音发虚:“离哥...我试过了...很难...那些知识被一种非常古老的协议加密着...而且充满了防御性...强行读取可能会...引发反噬...或者加速崩溃...”但他看着陆离和苏晚星期盼而疲惫的眼神,尤其是吴鸣那痛苦的样子,一咬牙,“...我再试试!但需要时间...和绝对安静!”
“我们给你争取时间。”陆离点头,看向尘匠和屠夫,“守住洞口,任何动静,立刻预警。”
洞内陷入了另一种形式的紧张。阿哲盘膝坐下,双手紧握碎片,将其贴在额头,全力感应、尝试与吴鸣意识海中那狂暴的知识流建立极其细微的、非入侵性的连接,如同在雷区中排雷。
苏晚星继续维持着吴鸣的基础生命体征。 陆离则强迫自己进入一种半冥想状态,全力对抗体内的规则标记、异种能量和反噬,试图找回哪怕一丝力量掌控感。 尘匠和屠夫如同两尊门神,守在洞口,警惕着外界。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阿哲突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抽气,身体微微一颤。
“怎么了?”陆离立刻睁开眼。
“读...读到一点...”阿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兴奋,“碎片...好像和那些知识里的某种底层协议...产生共鸣了!虽然还是断断续续...但...关于‘锻炉’的位置...”
他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地面上划动着:“...‘方舟’...非...唯一入口...” “...现世...亦有...‘侧门’...” “...需以...‘密钥’碎片...感应...” “...地脉...能量...流向...可为...指引...” “...最近入口...据此...西南...七十里...‘沉寂...河谷’...地下...暗河...尽头...”
一条新的、可能避开方舟正面重重封锁的路径!
然而,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屠夫猛地发出低沉的警告声!他指向洞外某个方向。
众人瞬间屏息凝神。
只听洞外远处,传来一阵奇异的、仿佛金属与骨骼摩擦的沉重脚步声,以及某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如同无数人低语祈祷又混合着电流杂音的嗡鸣声。这声音并非朝着岩洞而来,而是从附近经过,但其所携带的冰冷、死寂的规则波动,却让陆离体内的规则标记产生了明显的共鸣般的悸动!
是仲裁者的巡逻力量?!还是...其他被“母亲”污染扭曲的、但秉承着某种扭曲秩序的存在?
那声音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风声中。
洞内众人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规则仲裁者的目光,从未远离。他们如同被标记的猎物,随时可能被再次发现。
“不能再待了。”陆离沉声道,挣扎着站起身,“必须尽快动身。去‘沉寂河谷’!”
他看向状态稍有缓和但依旧危在旦夕的吴鸣,以及那块不稳定的水晶。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至少,他们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寻找“侧门”,进入方舟底层,抵达“不朽锻炉”。
为了师父,也为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