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俏皮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插入了加密频道，轻佻的语气瞬间打破了凝重的气氛。齐岁和马长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你回来了？”
“你没事太好了！”
平流层的寒风中，恶魔巨大的双翼舒展，悬浮于云层之上。零下六十度的低温侵袭，秦念的口中呼出寒气，深色的睫毛挂上了白色的冰晶，跟着眨眼的动作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阳光直达地球，将他罪恶的身影投射在下方的云海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恶魔剪影。
在他身旁，一道前所未有的空间裂隙狰狞地撕裂天空。透过这道裂隙，可以清晰看到魔界血红的月亮和漆黑的天空。
不同于以往会自然愈合的裂隙，这道伤口没有任何消失的迹象，反而源源不断地将魔界浓郁到几乎呛人的魔力倾泻入人界。
“除了我还能是谁？”
秦念回到魔界之后，为了节省时间，直接采用暴力手段破开结界来到人界。结果不出意外就出意外了，恶魔完全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
他不过是轻轻一用力，就不小心给天空开了一个大口子，直接跳过了第二个步骤，把“如何处理魔界和人界关系”的第三个议题实现了——以最难以善后的方式。
但现在可不是说出闯祸的好时机，希望待会他表现得好一些，那些人类看到他帮了这么多忙的份上，就不追究他把天空打破的事情。
秦念心虚地瞥了一眼自己捅出的大篓子，决定暂时隐瞒这个“小意外”。他清了清嗓子，避重就轻地斥责起一个更好欺负的人：“齐岁，你的事情我待会再来清算。”
战场后方的临时休息区中，齐岁听到这句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打消了之前的计划，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把周围的后勤人员都看迷糊了。
这人刚刚不还急冲冲地走出去，和马部长对线吗？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这么乖巧，难道马部长的威力这么大？
通讯频道中突然安静了下来，齐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秦念轻巧地转移了话题。
“马部长，”恶魔的声音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却依然带着那特有的上扬尾音，“麻烦把直播信号接到我这里来。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会有点壮观。”
秦念顿了顿，发出一声嗤笑，齐岁立刻警觉起来。
小阿念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恶魔补充道：“最好让现场人员都撤到安全距离，当然，想留下观战也行，只要没有巨物恐惧症。我会给你们五分钟准备时间。”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指挥室里的众人立刻忙碌起来。
马长安明智地退出了通讯，将这短暂的私人空间留给这对并不久别重逢的恋人。指挥室里，他迅速下达了撤退命令，同时安排技术人员准备直播接入。
现在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齐岁摩挲着通讯器边缘，明明只是分离了一天，却仿佛度过了漫长的岁月。那种失去联系的恐惧感，不知为何，带给他的恐惧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秦念，我……”齐岁的声音发颤。
“嘘——”带着笑意的声音轻柔地打断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话，“亲爱的，你之前不是很好奇我要使用的魔法吗？现在，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哦~”
“接下来，你只需要乖乖地看着我，听着我的声音。”秦念的语调温柔得像是哄孩子，却让齐岁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
在这个恶魔面前，他总是能卸下所有防备，像个被宠坏的孩子般任性撒娇。也只有秦念，会一直把他当做小孩子一般宠爱。
守候在官方直播前的民众们焦急地等待着最新消息，他们反复看着先前那段模糊的黑白影像，拼尽全力也难以看出来一个所以然。
新闻的播报还在继续，但重点却没有放在前线，而是聚焦于后方。但现在众人关注的可不就是前方的情况吗？现在不放，是有什么心事吗？
就在质疑声渐起时，主持人严肃的表情变为了笑容，眉眼弯弯，话语中有着止不住的笑意。
“最新消息！魔导部门特殊顾问秦念请求直播连线，为大家带来前线最新动态。现在，我们把画面转交给秦先生！”
直播画面骤然切换，仿佛有人突然掀开了世界的幕布。
一片浩瀚无垠的深钴蓝色苍穹占据了整个屏幕，阳光灿烂得几乎刺眼，层层叠叠的云海在脚下铺展，在气流中缓缓起伏流动。
这绝非苇星市那被浓雾笼罩的地方。
画面微微晃动，隐约能听见气流呼啸的声音。没有浓雾，没有混乱，只有无边无际的晴空。这样的拍摄场景，不是在飞机上，镜头仿佛悬浮在平流层底层，俯瞰着这颗蔚蓝的星球。
“这里是秦念，来自魔界的永夜领主，现任魔导部门特殊顾问。”
一道低沉优雅的嗓音从画面外传来，这是人类第一次亲耳听见这位久闻大名的恶魔的声音。不像传说中那样嘶哑可怖，反而像是大提琴与夜风共鸣的和弦。
“因为身份特殊，请允许我多一句自我介绍，而接下来的战斗将由我一个人处理。在此，我郑重地邀请各位，来欣赏我献给人类最为盛大的魔法演出。”
随着他的话语，周围的云层开始不安地翻涌，仿佛在回应恶魔的召唤。
“很感激你们在血肉母亲的攻势下支撑到了现在……”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如同耳语，就像他本人一样难以捉摸，“接下来，是永夜的时间。”
镜头中看不到他的样貌，但画面中展现的高空已经足够震撼。
过去一个月里，关于这位恶魔顾问的传闻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有了政府的背书，这位真正的恶魔领主，显然比路西恩那个混血要可靠得多。
恶魔的宣言落下，天黑了。
世界突然陷入了黑暗，没有黄昏的过渡，没有星辰的渐显，就像有人突然关掉了整个宇宙的灯光。
阳光被某种超越物理法则的力量生生掐灭，白天变成了黑夜，黑夜则变成了更为深沉的黑暗。
全球各地的城市同时陷入了恐慌，正在工作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活计。
办公室里的白领，工地上的工人，教室里的学生，全都涌向窗边。东京的街头，巴黎的咖啡馆，纽约的证券交易所，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天啊，是日蚀吗？”国外的某栋写字楼里，一位女白领颤抖着问。她的手机屏幕照亮了惨白的脸，上面显示的时间分明是正午十二点。
“这不可能！”天文台上，一位老教授猛地凑在望远镜之前，“所有天文现象都应该有预兆才对……”
就在这时，有人发现了更惊人的异象。
“快看月亮！”
无数相同的惊呼在世界各地出现，这声呼喊像野火般传遍全球。
原本应该是太阳的位置，一轮猩红的圆月正缓缓浮现。它大得不可思议，直径至少有普通月亮的二十倍，表面的环形山清晰可见。
不对，这不是大，而是近！
那妖异的红光并非反射阳光，而是从月亮内部渗透出来的，像是某种正在苏醒的古老生命。
伦敦塔桥下，一位画家疯狂地在画布上涂抹；里约热内卢的贫民窟里，孩子们指着天空又跳又叫；莫斯科红场上，执勤的士兵忘记了纪律，纷纷掏出手机拍摄。
这一刻，人类暂时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手中正在做的事情，被这超越认知的奇观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就连苇星市躲在家中的人们，都忘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全都沉浸于这现实中根本不可见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