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李正富扛着锄头走在前面，妻子左缇芳挎着竹篮跟在后面，篮子里装着香烛纸钱和几样简单的供品。十岁的儿子李宝财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面，不时弯腰捡起路边的石子往远处扔去。
\"宝财，慢点走！\"左缇芳喊道，\"这山路不好走，别摔着了。\"
\"没事儿！\"男孩头也不回地应着，又捡起一块石头扔向远处的树丛。这熊孩子平时虐猫虐狗、学校里抢同学的玩具、打小女孩无恶不作。
李家祖坟坐落在村后的山坡上，周围杂草丛生。李正富每年清明都会带着家人来扫墓，除草、培土、烧纸，一套流程下来要花上大半天时间。
\"今年这草长得可真旺。\"李正富擦了擦额头的汗，挥舞锄头清理着坟头的杂草。
左缇芳蹲下身，从篮子里取出三碗供菜摆在坟前——一碗红烧肉、一碗煎豆腐、一碗炒青菜。她又取出三个酒杯，倒上自家酿的米酒。
\"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我们来给你们送钱送饭了。\"左缇芳一边念叨着，一边点燃三炷香插在坟前的香炉里。
李宝财对这套流程早已熟悉，他百无聊赖地蹲在一旁玩着地上的蚂蚁。突然，他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一个土堆，好奇地站起身。
\"爹，娘，那边怎么也有个坟？\"李宝财指着十几步外的一个低矮土堆问道。
李正富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去，眉头微皱。那确实是个坟包，但比李家的祖坟小得多，几乎被杂草完全掩盖，若不是李宝财眼尖，很难注意到。
\"那是谁家的？\"左缇芳也注意到了，疑惑地问道。
李正富摇摇头：\"不知道，从来没见过，咱们村的人死后都埋在这片山坡上，但这一片向来是咱们李家的地盘，按理说不该有别人家的坟。\"
出于好奇，李正富放下锄头走向那个小土堆。左缇芳和李宝财也跟了过去。
走近后，他们发现这确实是个坟，但比普通坟墓小很多，坟头没有墓碑，周围也没有祭扫的痕迹。最引人注目的是，坟头上插着一根崭新的招魂幡，白纸黑字，在风中轻轻摇曳。
\"奇怪，\"李正富摸着下巴，\"看着像是无后的坟，是不是年代久了，我们以前没发现，但这招魂幡看起来是刚插上不久的。\"
左缇芳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谁会给一个无主的坟插招魂幡呢？\"
招魂幡在当地风俗中是引导亡魂的物件，通常只在人死后头七或者清明时节才会插在坟头。这根幡崭新得刺眼，白纸在阳光下几乎发亮，黑字写着\"魂归故里\"四个大字，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李宝财对这根花花绿绿的幡产生了兴趣，伸手就要去摸。
\"别碰！\"左缇芳急忙拉住儿子的手，\"这是给死人用的东西，活人不能随便碰。\"
\"为什么不能碰？\"李宝财不服气地撅起嘴，\"不就是一张纸吗？\"
李正富严肃地说：\"你娘说得对，这是招魂的东西，碰了不吉利。咱们回去继续给祖宗上坟吧。\"
一家三口回到自家祖坟前，继续祭扫仪式。但左缇芳总觉得心神不宁，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那个孤坟上的招魂幡。那白幡在风中摇曳的样子莫名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祭扫完毕，李正富点燃纸钱，一家人跪在坟前磕头。纸钱燃烧的烟雾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
就在这时，李宝财突然跳起来，趁父母不注意，飞快地跑向那个孤坟。
\"宝财！回来！\"左缇芳惊呼。
但为时已晚。李宝财已经跑到孤坟前，一把抓住招魂幡的竹竿，用力拔了出来。
\"我让你不许碰！\"李正富怒喝一声，大步追过去。
李宝财见父亲追来，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嬉笑着将招魂幡扔在地上，用力踩了几脚。白纸被踩得破烂，竹竿也断成两截。
\"你这孩子！\"李正富气得扬起手，但最终没舍得打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对死人的大不敬！\"
左缇芳脸色苍白，快步走过来捡起被踩烂的招魂幡，试图将它重新插回坟头，但幡已经破损得不成样子。
\"这可怎么办...\"左缇芳声音发颤，\"咱们冒犯人家了...\"
李正富虽然不信这些，但看着妻子惊慌的样子，也有些不安：\"算了，一个无主的坟，谁知道是谁插的幡。咱们回家吧，天快黑了。\"
一家三口收拾好东西往山下走。左缇芳频频回头，总觉得那孤坟在暮色中显得更加阴森了。
回到家，左缇芳心神不宁地做了晚饭。饭桌上，李宝财像往常一样调皮，把饭菜弄得满桌都是。李正富训斥了几句，但孩子根本不听。
\"你今天太不像话了，\"左缇芳难得地对儿子严厉起来，\"明天不许出去玩，在家好好反省。\"
李宝财做了个鬼脸，显然没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
夜里，左缇芳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她站在那个孤坟前，招魂幡完好无损地插在坟头，但这次白幡上写的不是\"魂归故里\"，而是\"血债血偿\"四个大字。她惊恐地想跑，却发现双脚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招魂幡无风自动，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左缇芳猛地惊醒，发现窗外月光如水，院子里一片寂静。她长舒一口气，正准备继续睡，突然听到窗外传来细微的哭声，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
她推了推身边的李正富：\"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哭？\"
李正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了听：\"没有啊，你做梦呢吧？睡吧。\"
左缇芳屏息凝神，那哭声似乎消失了。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噩梦影响了，便重新躺下。
第二天一早，左缇芳起床做早饭时，发现昨晚放在供桌上的苹果少了一个。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放了三个苹果祭祖，回来时明明带回了三个，但现在盘子里只有两个。
\"正富，你动供桌上的苹果了吗？\"她问道。
李正富正在院子里劈柴，头也不抬地回答：\"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左缇芳皱起眉头，心想可能是自己记错了。
早饭时，李宝财嚷嚷着要出去玩。
\"不行，\"左缇芳坚决地说，\"你昨天犯了错，今天必须在家待着。\"
\"我就要去！\"李宝财突然发起脾气，把碗重重摔在地上，米饭撒了一地。
李正富大怒，一把抓住儿子就要打。李宝财却灵活地挣脱，飞快地跑出院子。
\"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李正富气得脸色发青。
左缇芳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安：\"你快去把他找回来，我总觉得不对劲...\"
李正富追出门去，但李宝财已经跑得没影了。村里孩子常去玩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人影。
直到下午，一个放牛的孩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村子，大喊着：\"不好了！李家的宝财被马蜂蛰了！\"
李正富和左缇芳闻讯大惊，跟着报信的孩子跑到村外的林子里。远远地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有人在大声喊着\"快拿清水来\"。
拨开人群，左缇芳看到儿子躺在地上，脸色紫黑，全身肿胀，已经没了呼吸。他的脸上、手上密密麻麻全是马蜂蛰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毒刺还留在皮肤里。
\"宝财！\"左缇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扑到儿子身上。
李正富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据目击的孩子说，李宝财不知怎么找到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用长棍子去捅。蜂窝掉下来后，成千上万的马蜂涌出来追着他蛰。等大人们赶到时，孩子已经倒在地上，马蜂还在攻击他的尸体。
左缇芳抱着儿子渐渐冰冷的身体，突然想起那个被踩烂的招魂幡，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
葬礼办得简单而仓促。按照风俗，未成年人的丧事不宜大办，李宝财被葬在了李家祖坟旁边的一个角落。
丧子之痛让李正富和左缇芳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但更可怕的是，葬礼后的几天里，家里开始出现各种诡异的现象。
先是供桌上的食物总会莫名其妙地减少，然后是半夜总能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但开门查看却什么也没有。最可怕的是第三天晚上，左缇芳清楚地看到窗外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似乎在盯着屋里看。
\"正富，咱们是不是...是不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左缇芳颤抖着问丈夫。
李正富虽然一向不信鬼神，但接二连三的怪事和儿子的惨死也让他动摇了：\"明天我去请王神婆来看看吧。\"
王神婆是村里有名的灵媒，据说能通阴阳。第二天一早，李正富就去请了她来。
神婆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满头白发，眼睛却炯炯有神。她一进李家院子就皱起了眉头：\"你们家阴气很重啊。\"
左缇芳哭着把扫墓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神婆，包括李宝财拔掉并踩烂招魂幡的事。
神婆听完，闭眼掐指算了算，突然睁开眼：\"坏了！你们冒犯的是个无主孤魂，那招魂幡估计是他的亲人后代特意为它做的法事，被你们破坏了。现在这冤魂缠上你们家了！\"
左缇芳吓得面无人色：\"那...那我儿子的死...\"
神婆沉重地点点头：\"是那冤魂索命。它现在还不满足，还要继续作祟。\"
李正富扑通一声跪下了：\"神婆救命啊！我们已经没了儿子，不能再出事了！\"
神婆沉吟片刻：\"要送走这冤魂，得做一场大法事。你们准备三牲祭品，再扎个纸人替身，我今晚就做法送鬼。\"
当天下午，村里几个会扎纸人的老人被请来，用竹篾和白纸扎了一个与李宝财差不多大小的纸人。左缇芳按照神婆的指示，把自己的头发和儿子的几件衣服塞进纸人里，算是做个替身。
夜幕降临后，神婆在李家院子里设了法坛。坛上摆着猪头、鸡、鱼三牲，还有各种水果点心。纸人立在坛前，脸上用墨画了五官，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
神婆穿上法衣，手持铜铃和桃木剑，开始念咒作法。她的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如吟唱，时而如怒吼。周围的村民都屏息静气，不敢出声。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神婆突然大喝一声，将一把纸钱撒向空中。
纸钱纷纷扬扬落下，奇怪的是，有几张纸钱在半空中突然燃烧起来，化作灰烬飘散。
神婆继续念咒，时而摇铃，时而挥剑。突然，一阵阴风刮过，法坛上的蜡烛全部熄灭，只剩下中间那根最粗的红烛还亮着，但火苗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冤魂已至！\"神婆高声宣布，\"李正富，左缇芳，跪下磕头认错！\"
夫妻俩连忙跪下，连连磕头。左缇芳哭着说：\"我们无意冒犯，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神婆抓起一把米撒向纸人，又含了一口酒喷在桃木剑上，剑尖指向纸人：\"今有替身在此，供尔驱使，速速离去，不得再扰！\"
话音刚落，那纸人竟然无风自动，晃了几下后倒在地上。与此同时，院子里的温度似乎突然回升了，那股阴冷的气息消失了。
神婆长舒一口气：\"好了，它接受了替身，已经走了。\"
法事又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神婆焚烧了大量纸钱和纸扎的房屋车马，说是给那冤魂在阴间享用。最后，她亲自点燃了那个纸人替身，看着它烧成灰烬。
\"记住，\"法事结束后，神婆严肃地叮嘱李家夫妇，\"以后上坟时见到无主的坟也要祭拜一下，烧点纸钱，算是结个善缘。\"
李正富和左缇芳连连点头，再不敢有丝毫怠慢。
说来也怪，自从那场送鬼仪式后，李家再没出现过任何灵异现象。日子一天天过去，丧子之痛虽然仍在，但生活总算慢慢回到了正轨。
他们痛定思痛，准备再生一个，以后要好好管教了，为了生孩子，他们用尽了办法，左缇芳网购了很多内衣和器具，让老公每天都能折腾很晚，完事后还用布条把自己双腿吊起来，生怕有一滴流出。果然几个月后怀孕了。
第二年清明，李正富和大肚子的左缇芳去上坟时，特意在那个孤坟前也摆了一份供品，烧了纸钱。那坟头上已经长满了杂草，再没有任何招魂幡的痕迹。
左缇芳跪在孤坟前，轻声说道：\"不知您是哪位，我们无意冒犯，这点心意请您笑纳。您已经报仇了，我们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望您在那边安息，不要再记恨我们了。\"
一阵微风吹过，坟头的草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她的话。
从此以后，每年清明，李家都会在那个无主孤坟前祭拜一番。村里人问起，他们只说是在祭拜一位远亲。而那场因一根招魂幡引发的灾祸，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的一段离奇传说。
他们后来生的女儿很听话，不再调皮捣蛋，嫌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