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浪扑过来的时候，陈默猛地一偏头。滚烫的液体擦过他的脸，在空中炸开，变成一片红色的雾气。他闭了一下眼，左眼的骨纹突然发烫，像是皮肤下面烧起了火。焚天骨狱自动打开，一层薄薄的白骨护甲贴上他的皮肤，表面冒出一点金焰，把血雾烧成了黑烟。
他睁开眼，看向祭坛。
血池还在翻腾，但已经不是乱翻了。八座骨台从血里升起来，每座中间都有一块玉牌，发出暗红的光。这些玉牌他见过——和玄明子胸口的符文一样，和他戒指上的裂痕也对得上，就连当年在幽泉谷地底石壁看到的阵图都是一样的。
八荒血阵。
这不是传说，也不是书里的几句话。它真的存在，现在正以玄明子的身体为中心，慢慢运转。
空中有个人被八根骨链穿过去，吊在半空。道袍破了，脸上没有表情。就在陈默看清骨台位置的时候，玄明子忽然动了。
他缓缓转过头，眼睛直直地看着陈默。
“你来了。”声音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很平静，却让人不舒服。
陈默没说话。他盯着那双眼睛看了三秒，然后后退一步，转身走向墙边的石碑。阿渔趴在地上，呼吸很弱，耳朵后面的鳞鳍闪着紫光，好像马上就要裂开。
他蹲下，伸手摸她的额头。皮肤很冷，心跳却很快。
手还没收回来，阿渔突然抖了一下，往前爬了一点。手指死死抠住地面，指甲断了也不松，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
陈默立刻抽出一根骨链，缠住她的手腕往回拉。链子刚扣好，阿渔猛地用力，挣得哗啦响。她扭头看着陈默默，眼睛已经变成血红色。
“放开……”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像石头磨着石头。
陈默单膝跪地，一把将她按住，脸靠近她耳边：“听着！我是陈默！你还记得东海那晚吗？你把我从海里捞上来，说‘这人好沉’。”
阿渔身体一僵。
“你说我身上有股焦味，像烧坏的木头。你说要带我去龙宫，结果被敖烈追了三天三夜。”陈默声音低，但很清楚，“你还记得吗？”
阿渔的手慢慢松开地面，颤抖着抓住他的衣服。
“记得……”她喘着气，“可我现在……会伤你……别靠近我……”
话没说完，她全身缩成一团，鳞鳍剧烈震动，嘴角流出一丝银色的血，然后昏了过去。
陈默轻轻把她放平，靠在石碑旁，左手按住她肩膀，怕她再动。他站起来，回头看向祭坛中央。
玄明子还在看他。
“你能救我的。”那个声音又来了，“只要你进血池，用你的命换我的魂，阵就能停。”
陈默站在原地没动。
他想起青冥宗外门大比那天，玄明子替他挡了一刀，手臂当场废了。他也记得自己跪在雪地里求师父收留，玄明子沉默很久才点头。那时候他还觉得，这个人只是冷，并不是无情。
但现在他知道错了。
真正的玄明子，早就死了，被关进这座祭坛那天就没了。
眼前这个，只是阵法用他的身体做的傀儡。
“你要的不是活命。”陈默开口，声音很稳，“你是想要第九个祭品。”
他从怀里拿出骨戒，举到眼前。戒指上有一道裂痕，是上次强行催动领域时弄坏的。他看了两秒，然后收回去，贴身藏好。
“我不是来送死的。”他说，“我是来毁阵的。”
话刚说完，八座骨台开始转动。玉牌之间的红光连成圈，一圈圈往外扩。地上出现细小的裂缝，黑烟冒出来，带着臭味。
祭坛在积攒力量。
陈默右手紧紧抓着剑匣的铁链，手指都发白了。他知道接下来只有两条路——要么自己走进血池，成为新的阵眼；要么等阵法动手，逼他献祭。
他不想选哪一条。
所以他只能打破它。
他又看向空中那具身体。八根骨链穿过手脚和肩膀腰部，扎进肉里，连到背后的石柱。那些柱子刻满了符文，随着玉牌转动越来越亮。
如果砍断一根链子，阵会崩溃吗？
不会。只会让它更凶。
他见过类似的阵——丹阁那次，邪晶爆炸都没能毁掉核心。这种级别的阵法，必须切断能量来源。而现在，能量来自玄明子的身体。
只要他还活着，哪怕只剩一口气，阵就不会停。
陈默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喉头动了动。
“这具身体，”他低声说，“我不会再让你拿来害人。”
他转过身，背对祭坛中心，左手一直放在阿渔额头上。右手指向身后，指尖微微发抖，但没有收回。
血池越来越热，空气变得黏糊。八块玉牌转得更快，红光织成一张网，盖住了整个空间。远处传来低沉的声音，像有什么东西要醒来。
阿渔的手忽然轻轻一动，指尖碰到他的裤脚。
陈默没有回头。
他知道她听不见。
但他还是说了一句：
“撑住。”
祭坛深处，一根骨链轻轻震动，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
陈默的右手指尖渗出血，顺着铁链滑下去，滴在地上，留下一个小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