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柱断了。
它从底部裂开,一直裂到顶端。紫光一闪,柱子轰的一声塌了,砸进海里。海水被炸开,巨大的浪冲上天空,带着石头和黑气翻滚。
陈默站在祭坛边上,后背撞上了石碑,还没缓过来,就被浪掀得扑倒。他左手紧紧抱着阿渔,右手撑地才没摔下去。阿渔的脸贴在他胸口,很冷,呼吸几乎感觉不到。
大浪来了。
这不是普通的浪,是旋转的水墙,能卷走金丹修士。远处海面裂开一条大缝,紫光在里面忽明忽暗,照出一片扭曲的空间。
不能再等了。
陈默咬破舌尖,疼让他清醒了一点。左臂上的骨链还在发烫,嵌在肉里,血顺着手指滴下来。他抬起手,按下剑匣,焚天骨狱最后一层屏障打开,只有半人高,挡在他和阿渔前面。
风压过来,屏障“啪”地裂了一道缝。
不行,这样会被吞进去。
他抬头看天上还没落下的镇海柱碎片,正停在浪尖上。机会只有一次。
他猛地拉左臂的骨链,链条绷直,一端缠住那块碎片。反作用力把他带起来,他抱着阿渔跳了上去,冲向浪顶。
他体内骨头乱响,断掉的肋骨扎进肺里,一口血涌上来,他硬咽了回去。脚刚踩上浪峰,焚天骨狱就碎了,变成灰吹走。
他站住了。
脚下是百丈高的浪,头上是乌云,紫光从海底照上来,四周看起来很怪。他低头看阿渔,她闭着眼,耳朵后面的小鳞片轻轻抖动,好像有感觉。
没时间多想。
他看向紫光中心。
八座塔从海里升起。
全是黑色的,用白骨堆成,像古老的废墟。它们围成一圈,中间浮着一扇青铜门,上面刻着符文,有些已经掉了,露出烂掉的部分。
每座塔顶都有一枚骨戒。
其中一枚在微微震动,频率和他胸口那枚一样。那是第二枚骨戒——苏弦说过,在龙宫禁地里的那一枚。
他找到了。
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就愣住了。
最远的那座塔上,站着一个人影。
三丈高,全身通红,骨头露在外面,肋骨插着十二把骨刀。它慢慢抬起头,眼眶黑洞洞的,里面没有眼睛,只有一团火在烧。
是血罗刹。
它怀里抱着一把琴。
白色的骨琴,七根弦,断的地方有干掉的血迹。这把琴的样子,和他背上的那把一模一样。
血罗刹咧嘴笑了,没声音。但陈默看得清楚,它抬起手,轻轻碰了下琴弦,像是在挑衅。
陈默没动。
他知道现在冲过去没用。太远,风浪太大,阿渔还活着,他不能把她扔进水里。必须先稳住,看清情况。
他低头看阿渔。
她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蹭过他手腕的伤口,留下一道血痕。就在那一瞬,她眉心闪出一道暗金色的纹路,很快又没了。
情劫又开始了。
他抱紧她,右手按住剑柄,手指因为用力发白。剑柄上有血,滑滑的——是他伤口又裂了。
他不能倒。
只要他还站着,阿渔就有救。
远处的血罗刹没再动,站在塔顶看着这边。不弹琴,也不靠近,像在等什么。
陈默盯着它,脑子里飞快地想。
为什么是它?它是怎么进来的?谁给它的琴?
问题来不及想。海面又开始震,八座骨塔慢慢转起来,青铜门上的符文一闪一闪,像启动了什么东西。黑气从门缝里冒出来,带着腐臭味。
他突然明白一件事。
镇海柱毁了,封印松了。这里的力气在变。血罗刹能进来,说明这里不再完全封闭。那扇门……一旦打开,后果很严重。
他必须抢在它之前行动。
可怎么进去?怎么保护阿渔?怎么对付血罗刹?
他看看自己:三根肋骨断了,左臂快废了,焚天骨狱没了,灵力只剩一点。打不过。
只能等。
等一个机会。
要么血罗刹先动,露出破绽;要么门彻底打开,逼他们做选择。
他把阿渔往上扶了扶,让她靠得更紧。她还是很冷,但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很弱,但还在。
他想起她在冰岛醒来时说的话:“东南方向有路。”
那时她还没发病,脑子清楚。她知道这里。
也许……她身体里留下的龙族记忆,还有希望。
他凑近她耳边,声音很低:“阿渔,醒醒。”
没反应。
他又叫了一声:“阿渔,看着我。”
她睫毛抖了抖,手指动了动,还是没睁眼。
这时,血罗刹突然抬起了手。
不是弹琴,是指向那扇青铜门。
同一刻,八座骨塔一起震动,塔顶的骨戒亮了起来。中间那扇门“咔”地一声,裂开一条缝。
黑气冲了出来。
陈默立刻绷紧身体,一手抱住阿渔,一手抓紧剑柄。他知道,这一刻到了。
门不会一直开着,机会只有一次。
他必须进去。
可他刚想动,怀里的阿渔忽然开口了。
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别……碰门。”
他一愣。
她还是闭着眼,嘴唇动了动:“门后面……不是路。”
陈默皱眉:“那你告诉我,什么是路?”
她没回答,只是慢慢抬起手指,指向最左边那座骨塔。塔顶的骨戒发出青灰色的光,和其他七个不一样。
他明白了。
真正的入口不在门里,在塔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血罗刹。
对方也发现了,正转头看向那座青灰塔,动作顿了一下。
就是现在。
陈默深吸一口气,右脚往前踏一步,踩上浪边。剑匣轻轻响了一声,像在回应什么。
他抱着阿渔,朝着那座青灰塔的方向,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