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炸裂,陈默被一股大力掀翻,单膝跪地。他左手的骨链插进地面,身体一歪,才没倒下。右手死死按在塔底的符文上,指尖发烫,青灰色的光一圈圈往外扩散,照亮了海面。
他喘了口气,嘴里有血腥味。断骨的地方一阵阵疼,呼吸像刀割一样。但他没松手。他知道,只要这道光还在,阿渔就能撑住。
他抬头看去,银白色的龙还在空中缠着血罗刹。她的左翼快碎了,只剩几根骨头挂着肉;右翼护着头和脖子,鳞片掉了大半,露出黑乎乎的筋。龙血不断滴落,掉进海里,烧起蓝色的火。
血罗刹下半身动不了,但上半身还能动。他双手抓着骨琴,十指慢慢抬起,准备拨弦。
“撑住!”陈默低声喊。
声音不大,却被风吹了出去。阿渔的尾巴轻轻抖了一下,然后又收紧了些。她眼睛半睁,眼神已经模糊,还是艰难地看了陈默一眼。
那一眼,让陈默心口一紧。
他知道她在坚持什么。不是为了赢,是为了让他做完接下来的事。
他低头看手下的符文。青光还在流动,顺着掌心钻进身体。奇怪的是,他的骨头也开始发热,尤其是左眼下面那道疤,又热又痛,像着了火。
他咬破舌尖,用力一压。
一股热流冲进脑子。左眼剧痛,骨纹浮现,颜色比以前更深。视野变了——他看见符文里面不是刻痕,而是一条条流动的血线,和他体内的骨纹完全一样。
这不是外面来的阵法。
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
他还来不及多想,塔心突然震动。一个人影从青光中出现。
是玄明子。
但不是现在的玄明子,而是年轻时的样子——穿着青冥宗长老的衣服,脸色苍白,嘴唇动着,像是在说话,却听不见声音。
陈默皱眉,仔细听。
“……血罗刹……不是主谋……它是傀儡……真正的……”
话没说完,几根血色锁链从塔底黑暗中射出,缠住玄明子的脚,猛地把他拖下去。他在挣扎中忽然清醒,直直看着陈默,嘴巴快速开合:
“别信我!也别信它!”
说完,整个人被拉进黑暗,不见了。
陈默愣住了。
这是幻觉?警告?还是陷阱?
他想起在幽泉谷觉醒能力时,玄明子就在场。那时他的眼神就不对,像被人控制。后来在丹阁地火室,他也突然动手偷袭,动作僵硬,不像他自己。
现在这个幻象说血罗刹是傀儡……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血正从掌心流出,融入符文。那股热越来越强,好像有什么要醒来。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冷笑。
血罗刹终于动了上半身。一手按着骨琴,另一只手抽出一根肋骨做的刀,直刺阿渔脖子。
阿渔反应慢了一拍。右翼勉强挡住,但没完全避开。刀划过脖子,撕开一道深口子。龙血喷出来,溅到血罗刹脸上。
他不躲,反而张嘴舔了舔,眼里的火猛地变亮。
“好血。”他的声音像铁片刮石头,“龙族最后一点精魄,正好祭琴。”
双手再次按上琴弦。
陈默心里一紧。他知道下一击会更狠,而阿渔已经快不行了。
不能再等了。
他把最后一丝力量灌进右手,手掌狠狠压进符文凹槽。灼热感瞬间冲进脑子,像刀劈开了记忆。
画面闪现——
八个人站在星空尽头,背对着他。脚下是断掉的天梯,身后是塌了的仙门。其中一人慢慢转身,脸看不清,但他穿的粗布衣服,和陈默的一模一样。
鼓声响起。很远又很近,像地底的战鼓,又像断掉的琴弦在震动。
他还听见哭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陈默……”
不是阿渔。
是别人。
画面碎了。
他睁开眼,发现手在抖。符文的光更亮了,体内的骨纹好像活了,在皮肤下慢慢移动。
他明白了。
这座塔,不是封印,也不是阵眼。
它是钥匙。
和他体内的焚天骨狱,来自同一个地方。
他想继续感应,耳边又响起低语。
还是玄明子的声音。
“你看到的……是我最后一次清醒……那天我在地火室,想提醒你……可我的嘴不受控制……我的手……杀了自己的徒弟……”
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
陈默盯着塔心,沉声问:“你是谁?是真正的玄明子?还是假的?”
没人回答。
只有风吹塔的声音。
他不再问了。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阿渔快撑不住了。
他抬头看。她的龙身已经开始往下坠,尾巴的力量弱了很多。血罗刹高举双手,骨琴嗡嗡作响,下一击随时会来。
陈默深吸一口气,把全身力气集中在右手上。
他不能退。
也不能停。
他必须知道,这座塔到底藏着什么。
手掌再次压下。
符文猛地震动,青光冲天而起。整座青灰塔轰鸣起来,远处七座骨塔也跟着轻颤。
就在这一刻,他体内的骨纹全亮了。
和塔上的符文,完全同步。
他闭上眼,听见了——
古老的战鼓,断弦的悲鸣,还有八个人在星空之上齐声怒吼。
“斩——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