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消失了,地面又冷又湿。
陈默摔在地上,膝盖陷进苔藓里。他没动,先摸了摸胸口——断骨的地方还在烧,呼吸时像刀子刮肺。他用左手撑地想站起来,手一滑,铁链掉在地上,发出轻响。
阿渔趴在他旁边,肩膀上的伤口裂开了。她慢慢翻身,把苏弦扶起来,靠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苏弦闭着眼,手指还放在断掉的琴上,指缝全是血。
“我们……出来了?”阿渔小声问。
没人回答。
四周都是灰白的雾,贴着地面飘。远处有声音,不是风,也不是野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低吼,一声接一声,脚底都能感觉到震动。
陈默咬了一下舌头,疼让他清醒了些。他抬起左眼,骨头上的纹路闪了一下,悄悄放出一点感知。一百丈内没有追兵。传送阵成功了。
他喘了口气,靠着剑匣坐直身体。
“这地方不对。”苏弦睁开眼,“灵力乱了,不像九溟的任何一处。”
她声音很轻,但说得清楚。她把断琴抱进怀里,另一只手在石壁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雾里有东西。”
陈默抬头看。雾气流动太整齐了,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被人画出来的。他捡起铁链,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
墙上刻了东西。
他走近,用袖子擦掉泥。石壁上出现符号,歪歪扭扭的,像用碎骨头拼成的蛇形图案。中间有个圆圈印记,他认识——西漠遗迹里,守护兽背后的墙上就有这个图腾。
“这是八荒锁魂阵的一部分。”苏弦走过来,看了很久,“但被改过了。”
阿渔伸手碰了碰边缘,耳后的鳞鳍轻轻抖了一下。
“它在响。”她说,“不是耳朵听到的,是感觉。像龙宫禁地里的那种召唤。”
话还没说完,地面猛地一沉。
三人立刻后退。脚下的苔藓裂开,露出一块石板。上面布满暗纹,和墙上的符文连在一起。裂缝深处,一只半透明的影兽窜出来,扑向阿渔的脸。
陈默甩出铁链,缠住那东西脖子,用力一拉,把它拖到眼前。掌心燃起白火,影兽挣扎几下,变成黑烟没了。
“不能待在这儿。”他说,“这地方要醒了。”
他们退到高处,用骨火照亮整块石板。符文绕成一圈,中间凹下去一个小孔,形状像一枚戒指。
“第五枚骨戒能打开它。”苏弦说,“但我们已经用了。”
陈默盯着那个洞。他知道问题不在钥匙,而在力量。可现在三人都快撑不住了。
“让我试试。”苏弦说。
她跪在石板前,把断琴放上去。指尖划过琴面,血滴进纹路里。她开始弹琴,没有声音,只有震动传到地上。
符文一圈圈亮了起来。
突然,她身子一僵,鼻子流出一道血。
“别硬撑。”陈默按住她的肩。
“差一点。”她摇头,“再给我几秒。”
她继续。手指越来越破,血浸透了琴面。符文亮到第七圈时,猛地一颤,停了。
“不够。”她低声说。
陈默低头看自己的手。他知道该做什么。
他撕下右手三根断指上的布条,蘸血在空中画符——《玄骨炼天诀》里的护神法门。然后把手按在苏弦背上。
一股热流冲进她脑子里。
苏弦浑身一震,眼神慢慢清明。她抬手,颤抖着描画符文,嘴里轻念:“月蚀将临,八方归墟……魂门启于北冥冰渊。”
最后一个字落下,石板嗡嗡作响。符文全亮了,亮了三秒,然后灭了。
“北冥冰渊?”阿渔重复。
“传说中封印邪尊残念的地方。”苏弦靠回石壁,“也是八荒血祭最后一环可能开启的地方。”
陈默没说话。他想起阿渔在西漠醒来时说过的话——冰宫的画面,蓝袍人说:“第三将,该归位了。”现在线索指向北方,和她的记忆对上了。
“我们必须去。”阿渔说。
“你现在走不了。”陈默看着她的伤,“我也撑不了多久。”
“但我能走。”苏弦扶着石头站起来,“只要知道方向,我还能走。”
她把断琴收回怀里,动作慢,但很坚定。
陈默从剑匣上掰下一小块碎片,插进石缝。这是最简单的警戒阵,有人靠近就会响。
阿渔撕下一片新长出的龙鳞,贴在陈默胸前。银光一闪,他胸口的痛减轻了些。
“够了。”他说。
三人站在一起。陈默在前,阿渔扶着苏弦跟在后面。他们朝雾最淡的方向走去,那里的风吹来很冷。
走了十几步,陈默回头看了看。
石板不见了,但后面的吼声还在,越来越近。
他们加快脚步。
前面出现一条窄道,两边是陡坡。寒风从上面吹下来,带着浓雾打在脸上。陈默走在最前,铁链接地探路,每一步都很小心。
忽然,阿渔拉了拉他的衣角。
“等等。”她小声说。
耳朵动了动,耳后的鳞鳍又烫了。
“有东西在叫。”她低声说,“不是影兽,是别的。”
陈默停下。他也感觉到了,空气有点奇怪,好像有什么想钻进脑子。
苏弦抬手,把断琴抱得更紧。
“别管它。”陈默说,“往前走。”
他们继续走。
窄道尽头是一片空地,地上铺着黑色碎石。中间立着一根石柱,上面刻着符文,和之前的一样。只是这次,符文是反着刻的,像是被人故意倒过来写的。
陈默走过去,伸手碰了碰。
手指突然刺痛。
他缩回手,看见血顺着纹路流。符文开始变红,像被点燃了一样。
“快走!”苏弦突然喊。
陈默转身,一把抓住阿渔的手。三人往旁边跑。
轰的一声,石柱炸开,红光冲天。浓雾被掀开一角,露出远处的山影。山顶结冰,风吹过发出尖锐的叫声。
“那是……北冥的方向。”苏弦靠着石头,喘着气说。
陈默看着那座山。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好走,但也知道,不能再停了。
阿渔一直抓着他衣角,没松开。
苏弦从怀里拿出一张破纸,用炭笔写了几个字:北冥冰渊,魂门将启。
她把纸折好,塞进袖子里。
三人站在空地边上,面对北方的寒风,谁也没说话。
陈默握紧了手中的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