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兴趣,自然是源于对绮音这份聪慧的欣赏。
而深意嘛,自然又是出于那点儿爱疑心的老毛病。
一个妃子的陪嫁丫鬟,精通药理......
若说为了自保,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说到底,后宫的妃嫔们大多都只是将这种事情遮掩于暗处,不敢摆上台面。
不然,那就是心怀叵测,居心不良了。
一众妃嫔当然明白这一点,因此,都暗暗将或探寻,或审视的目光投向安陵容脸上,试图看出她是不是真的早有预谋,内心藏“尖”。
“回皇上,奴婢对药理并不感兴趣,之所以索要查看,不过是奴婢曾发现一点儿有趣的事,如今或许会成为关键。
想看一看,验证心中的猜测。”
绮音回答的十分坦然,像是一点儿也没听出皇上的其他意思。
配合她那独有的声线,语调,显得更是老实乖巧。
可她说到这,便没有了下文。
皇上也算知晓一些她的性格,就算以前不知晓,如今面对面聊过几句后,大致也能看出。
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只挥了挥手,示意苏培盛拿衣服过来,满足绮音所愿。
有问题的那套衣服如今正被一个御前的小太监用托盘装着,捧着站在一旁。
苏培盛要拿,不过也只是一倒手的事。
很快就被他接过来,端到了绮音面前。
“绮音姑娘看看,这就是弘易阿哥今个儿穿的那衣服,温太医查出,上面有浸泡过荨麻汁液。
姑娘要是需要上手,可得小心着些。”
苏培盛这样的人精,哪能看不出今日安陵容是不可能被陷害成功的。
原本就一直对永和宫的人表现友善,如今又加上了一点儿对绮音的欣赏,自然更是态度和善。
绮音却一点儿没有客套寒暄的意思,只是微微抬起头,目光直直落在衣服上,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
让端着托盘的苏培盛都有些尴尬到不知该不该提醒她时,方才出声。
“果然,这不是我们永和宫送给碎玉轩的那一套。”
一句话,石破天惊。
大家纷纷不敢置信地与旁边的人相视一眼,眼中都是怀疑之色。
皇上也蹙着眉,看向安陵容问道。
“祎馨妃,你呢?能不能分辨得出来,这是不是你送去的那一套?”
安陵容屈身行礼,如实答道。
“回皇上,看款式,花样......确实与臣妾送去的一致。
针脚方面,也挺像墨香那......中规中矩的绣工。
臣妾看不出区别,不过臣妾相信绮音。
她这么说,定然是有所发现,绝不会妄言。”
安陵容说得绝对是再实诚不过的心里话,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的脸色才格外黑沉。
她相信绮音,所以才更对衣服被人偷梁换柱这个结果感到震惊。
似乎想到了什么,安陵容飞快抬头朝甄嬛那边看去,“莞姐姐,我送的东西,一般都会交代宫人转告,用之前一定要让太医看过。
那些衣服,物件,莞姐姐没让温太医帮忙看过吗?”
甄嬛的脸色也不比安陵容好看多少。
“姐姐自然知道安妹妹的稳妥。
只是那时,碎玉轩尚在禁足期间,内务府的苟总管又......格外不通融,哪里能派人出去。
加上门口有侍卫和内务府派来的嬷嬷检查,姐姐对安妹妹也没什么不信任的,便直接收用了。
其他物品都没事,弘易的衣服,姐姐后来便也没特意让温太医帮忙检查了。
没想到,竟然会出如此疏漏!”
甄嬛当然不是在对安陵容撒火,她只是气恼自己竟因为一时的大意,被人钻了这样的空子。
安陵容同样明白她的心情,只是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对什么时候衣服被换这一点,充满疑惑。
皇上和一旁的妃嫔听了安陵容和甄嬛的对话,也算大致明白事情的经过。
不过,相比起安陵容在乎衣服是什么时候被换这一点,他们明显更在乎绮音到底是如何确定衣服被换的。
“你来说说看,你是怎么确定这不是你们永和宫送去碎玉轩的那一套?”
皇上代替大家,问出了他们心中共同的疑虑。
而这其中,皇后心中尤为忐忑。
既对问题的答案十分好奇,可却又十分担心听到意料之外,会对她不利的答案。
她身后的剪秋,情况和她差不多。
看似表面平静,实则内心焦灼,主仆二人早已无先前的自信和得意。
丝毫不知情的绮音,也没有报复,捉弄的心思,老实回答了皇上的问题。
“回皇上,奴婢在今年您赐下这几匹实地纱的时候,便察觉到了一个有趣的情况。
那就是,相较去年的实地纱,今年的文字图案,明显更显得苍劲有力。”
皇上立刻招了招手,让苏培盛将衣服端过去让他查看。
苏培盛快走几步,将衣服躬身端到皇上跟前。
可皇上细看了几眼,脸上的疑惑之色不减反增。
皇后和其他嫔妃伸着脖子看过去,同样也没看出什么异样。
就当皇后觉得绮音是在虚张声势,故弄玄虚的时候,抬眼偷瞄到皇上所为的绮音,适时开口,继续为大家解惑。
“皇上之所以看不出奴婢所说的‘苍劲有力’,那是因为,弘易阿哥所穿的这一套,料子并不是今年的,而是去年的!”
剪秋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明晃晃的,遮掩不了一点儿。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绮音说的是对的!
只是数年未曾变过的实地纱文字图案,谁能想到今年会有差别呢。
剪秋咽了咽口水,拼命压下心头的慌张。
没事,实地纱并不算稀有,不管是今年的,还是去年的,每个宫都有。
只要查不出经手人和替换的手法,怎么都不可能查到景仁宫的!
借着皇上着急求证,让夏冬春将弘晏抱过去的空档,变脸的剪秋又迅速恢复了平静,并没有让任何人察觉......
另一边,被夏冬春送到皇上怀里的弘晏,还以为阿玛是在和他玩。
他亲昵地抱着皇上的脖子,不甚流畅的“阿,玛,玛,阿,玛”地叫着。
这一幕,不知又酸了多少女人的眼。
皇上虽然大部分注意力在求证真相,对比两套衣服的差别上,却仍旧十分开心听到小儿子这么牙牙学语地叫他,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手也轻柔有力地托举着弘晏。
而在绮音明言指出之下,皇上也确实发现了托盘上的衣服和弘晏身上穿着的衣服的区别。
今年实地纱的汉字纹样,确实有一些笔画,较去年的,要粗上一点点。
看起来就显得......像绮音说的那样,苍劲有力一些。
只是差别非常细微,若不是绮音特别提出来,肉眼看过去,几乎很难确定这种差别。
皇上尤有求稳之心,继续考较,确认。
“朕看着倒是差别不大,会不会是你臆想出来的差别?”
绮音的回答,比皇上想象的,还要坚定果决。
“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