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靠山屯的土路就被一阵惊天动地的“突突突”声给彻底征服了。
一辆拖拉机,但又不是普通的拖拉机。
车头被擦得锃亮,驾驶座后面,竟然焊着一个用木头和软垫子搭出来的,堪比太师椅的“宝座”。
王昊大马金刀地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夹着烟,派头十足。
他身后那宽敞的“宝座”上,左边坐着苏婉,右边坐着秦雪茹。
苏婉今天特意穿上了那件崭新的“的确良”衬衫,衬得小脸愈发白皙水嫩,她有些紧张地抓着身下的垫子,感受着全村人投来的羡慕视线,又羞又喜。
秦雪茹则是一身干练的工装,怀里抱着个本子,正对着拖拉机颠簸的频率奋笔疾书,嘴里还念念有词:“原来减震系统可以这么改造……通过非对称悬挂来抵消扭矩……”
这辆被王昊命名为“懒人一号”的座驾,就这么载着两个绝色美人,大摇大摆地开进了安丰县城,最后停在了“红星牌”自行车厂那锈迹斑斑的大门口。
工厂里一片死气沉沉。
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抽着闷烟,一个个无精打采,面黄肌瘦。
当“懒人一号”这头钢铁巨兽停在门口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当他们看清王昊左拥右抱的架势,再闻到从车上飘来的那股子肉包子的香味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羡慕,嫉妒,还有一股子说不清的酸楚。
这他娘的,人比人,气死人!
一个头发花白,但腰杆挺得笔直的老头,背着手从车间里走了出来。他就是红星自行车厂的老厂长,张卫国。
张卫国上下打量了一下王昊,又瞥了一眼他身后那两个画儿一样的姑娘,神态中带着一股老牌技术员特有的傲慢。
“你就是靠山屯的王昊?”
王昊从车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递过去一根烟。
张卫国摆了摆手,没接。
“听说,你想收购我们厂?”
“不是收购。”王昊咧嘴一笑,“是合作。给你们一条活路走。”
张卫国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他领着王昊三人走进一间昏暗的办公室,墙上挂满了各种奖状,但都蒙上了一层灰。
桌子上,摊着一张泛黄的、画满了俄文的巨大图纸。
“王昊同志,在我们谈之前,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张卫国用指关节敲了敲图纸,“这是我们厂的根!是当年苏联专家亲手设计的‘乌拉尔’型载重自行车图纸!我们的每一个零件,都严格遵守着光荣的苏维埃GoSt标准!”
他拿起桌上一块黑乎乎的钢锭,那是王昊让人提前送来的样品。
张卫国看都没看,直接丢在一边,发出一声闷响。
“至于你这个……我承认,是块好钢。但它没有灵魂!它不符合工业美学!我们红星厂,是有光荣传统的国营大厂,不是你那种什么都能凑合的草台班子!”
老头子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把他们厂那套又笨又重的自行车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秦雪茹听得直皱眉,好几次想从科学角度反驳,都被王昊一个手势拦了下来。
苏婉则安静地站在王昊身边,虽然听不懂,但她能感觉到,这个老头子在瞧不起自己男人。
王昊掏了掏耳朵,似乎已经听得不耐烦了。
他懒得再跟这个老顽固废话,直接从秦雪茹抱着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卷图纸,“啪”的一声,扔在了那张巨大的苏联图纸上。
正是系统出品的,“凤凰牌”二八大杠全套生产图纸!
“老同志,别整那些没用的了。”
王昊霸气侧漏地往椅子上一靠,翘起了二郎腿。
“你的光荣传统,正让你的工人们饿肚子。按我这个造,我出最好的钢材,提供全部核心技术。”
他伸出三根手指,然后收回一根。
“利润,三七分。我七,你三。”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张卫国低头,看了一眼那张摊开的图纸。
只一眼,他的呼吸就急促起来,脸涨得通红,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愤怒!
“这……这画的是什么东西!”
他指着图纸上那流畅的V型车架,那精巧的链条护罩,那带弹簧的皮质坐垫,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花里胡哨!投机取巧!这是对自行车工业的亵渎!是对我们苏维埃美学的侮辱!”
“我们红星厂,就算是倒闭!破产!也绝不生产这种奇技淫巧的玩意儿!”
老厂长猛地一拍桌子,指着门口大吼。
“送客!!”
眼看谈判就要彻底崩盘。
“爸!!”
办公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一个穿着满是油污的工作服,扎着利落马尾辫,浑身透着一股火辣劲儿的年轻姑娘冲了进来。
她正是老厂长的独生女,厂里最年轻的八级钳工,李红英。
李红英根本没看王昊他们,她的视线,瞬间就被桌上那张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精美图纸给吸住了!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抢过了图纸,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只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就亮得吓人!
“天哪……这……这才是自行车!”
她抚摸着图纸上每一个精妙绝伦的设计,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爸!你看看这个传动比!还有这个滚珠轴承的设计!这……这简直是艺术品!这才是未来!”
李红英激动地抬起头,对着她父亲大喊。
张卫国被自己女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你懂什么!这是歪门邪道!”
“我不懂?!”李红英也火了,她死死护住怀里的图纸,寸步不让,“我天天跟那些破零件打交道我会不懂?!咱们厂为什么卖不出去?因为咱们造的就是一堆垃圾!又重又难骑的垃圾!”
“你……你这个不孝女!”
“我就是不孝!我也不能看着你把厂子推进火坑!”
李红英护着图纸,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那个从头到尾都翘着二郎腿,一脸看戏表情的男人。
她的眼睛里,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崇拜,还有一丝挑衅的复杂光芒。
王昊迎着她的视线,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崇拜看着自己的秦雪茹,和满眼都是爱慕小星星的苏婉。
他心里得意地叹了口气。
唉,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他冲着李红英勾了勾手指,懒洋洋地开口。
“小同志,有眼光。想不想,亲手把它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