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的喧嚣逐渐退潮,留下一地的狼藉和余温。
饼饼和黄贝坐上饼饼家的车先行离开,临走前,黄贝还一步三回头,眼神里的依恋藏都藏不住。
摊子收拾得差不多,军子正哼着不成调的歌擦着自己的贝斯,腰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喂”了一声,随即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把手机递向高洋。
“找你的。”
军子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地补充道:“沐冰姐。”
高洋接过电话。
“喂,冰姐。”
电话那头传来沐冰柔和的声音:“明天中午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顺便把手机还给你。”
“行啊。”高洋很干脆地答应了。
“你在哪儿?我明天中午去接你。”
“不用那么麻烦,冰姐,把地址给我,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对他的拒绝有些不高兴,“泰味太,领事馆那家。十二点,我等你。”
说完,就“咔嚓”一声挂了电话。
他瞅着手中的手机,有点莫名其妙。
……
高洋刚把手机还给军子,一个粉色的身影就跟算准了时间似的,背着小手,从夜市的阴影里蹦了出来。
潇潇。
高洋看到她,笑了笑,从旁边一个装碟的塑料袋里翻了翻,抽出三张cd,递了过去。
“送你的,你应该能爱听。”
潇潇接过来一看,眼睛瞬间就笑成了一道缝。
两张夜愿的专辑,《Angels Fall First》和《oceanborn》
还有一张是琼·杰特的《Up Your Alley》。
“这首《I hate myself for Loving You》,就是刘德华翻唱的《我恨我痴心》原版。”高洋指着琼·杰特的专辑封面,“她台风老酷了,全球第一代精神小妹儿。”
“哦?”潇潇的嘴角得意地向上翘起,看向高洋的眼神里充满了狐狸般的狡黠,“你现在开始主动送我礼物了?”
她把三张碟片放进自己的小挎包里,然后挺起胸脯,一脸欣慰。
“哎,看来我的持之以恒,终于换来了回报。”
“你可别多想。”高洋瞥了她一眼,又指了指不远处还在埋头数钱的大宝,“我要不是为了那个死胖子,我都懒得搭理你。”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口是心非呢?”潇潇凑近一步,鼻尖几乎要碰到高洋的下巴,仰着脸看他,“喜欢我就是喜欢我嘛,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她眨了眨眼,语气变得格外诱惑:“你现在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个女朋友?你放心,你之前跟我发的那个毒誓,说什么‘自己把下面割了也不找我’,我可以当没听见,你不用兑现的。”
“那不行。”高洋一脸严肃地拒绝,“我这人言出必行,割了以后,我再考虑你吧。”
“高洋!”潇潇气得跺脚,“我看你能犟到什么时候!”
说完,她忽然转身,对着远处的大宝用力挥了挥手。
“大宝!你过来!高洋又欺负我!”
大宝听见召唤,把手里的零钱往兜里一揣,像一头百米冲刺的野猪,呼哧带喘地奔了过来。
“高洋,你不能拿哥们的终身幸福任性啊,快,赶紧给我潇潇姐道歉。”
“我道什么歉?”高洋莫名其妙。
“我他妈哪儿知道你道什么歉?”大宝伸手一把按住高洋的后脑勺,强行让他对着潇潇弯腰,“叫你道你就道!哪那么多废话!”
眼看高洋的头就要被按下去,潇潇却突然不乐意了。
她一个箭步冲上来,用力拍开大宝的手。
“你撒手!不许碰我男人!”
大宝一脸疑惑地看着潇潇。
“潇潇,你,哪伙儿的啊?”
“我当然是跟高洋一伙儿的了!”潇潇理直气壮地往高洋身边一站,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宣布主权。
她指着大宝,教育道:“你,以后只是我的专属打手!我老公要是不听话,你就负责出来吓唬吓唬他,但是,绝对不准真打,听见没?”
高洋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看着大宝,摇了摇头。
“该!叫你重色轻友!为了个娘们,连亲兄弟都出卖。我跟你说,你肯定不得好死!”
……
夜市彻底散了。
收拾完摊子,大宝在高洋面前秀了秀胸部,高洋再一次被逼无奈地踏上了护送潇潇回家的路。
出了彩塔夜市,走在空旷的青年大街上,潇潇一改刚才有打手时的霸道,又变成了那只欢快的小鸟。
她在前面蹦蹦跳跳,时而回过身,面对着高洋倒着走,裙摆在晚风中轻轻飘荡。
“喂,你为什么会喜欢听那些歌啊?”
“好听呗。”
“咱俩品味一样啊,”潇潇停住脚步,很认真地看着他,“我感觉,咱俩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应该是一致的。”
高洋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点兴趣:“那你觉得是什么看法?”
“我不会说。”潇潇皱着小鼻子想了想,“很自由,又很孤独。像是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一边想跳下去,一边又觉得风景真他妈的好看。”
高洋笑了。
这个看法,概括的很让人眼前一亮。
“你呢?你跳舞的时候在想什么?”高洋岔开话题。
“我啊,”潇潇张开双臂,在路灯下转了一个圈,“我在想,怎么才能飞起来。”
她停下来,看着高洋,眼神里有一种执着。
“我从小就学跳舞,你知道压腿有多疼吗?老师会整个人坐在你背上,把你的腿往两边掰,我每次都疼得哭,眼泪鼻涕糊一脸。”
“我妈就在旁边看着,她说,潇潇,想当白天鹅,就得先变成一只丑小鸭,还得是一只不怕疼的丑小鸭。”
“后来我长大了,跳舞的时候也不哭了。我妈妈也离开了我。”
她的声音里有那么一闪而过的忧伤。
“再后来,我唯一的乐趣,就是听歌。旋律可以让我忘记思念,还有痛苦。”
高洋静静地听着,晚风吹过,扬起潇潇的裙摆。
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对她的看法,或许都太片面了。
她不是没心没肺,她只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扮演一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人。
“所以,”高洋的声音很轻,“你不是在听歌,你是在跟这个世界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