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心底有千万个不甘在叫嚣,烛影比谁都更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这场与眼前这些玩家的较量,她恐怕真的要输了。
一种久违的、属于真正强者的决绝,混杂着被逼至绝境的苦涩,缓缓涌上心头。
她不再有任何保留,意念催动之下,体内被投放进关卡时便携带着的本源力量,连同此刻所有能调动的法力值,被一同点燃!
她最后的底牌,以燃烧本源力量为代价换来的【不朽者时间】,开启!
三十秒倒计时,开始!
整个广场上原本还算平静的浓雾,仿佛被投入滚烫的油锅,瞬间剧烈地沸腾、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吞噬一切的漩涡,疯狂地倒灌进烛影的身体。
她皮肤上那些神秘的暗金纹路像是活了过来,流淌着熔岩般刺目耀眼的光芒。
那双眼中,原本幽静燃烧的蓝色魂火,骤然转化成了炽烈、威严,仿佛能灼伤灵魂的白金色。
烛影的气息以惊人的速度攀升,蛮横地冲破了关卡施加在她身上的束缚,短暂地回到了令人心悸的满血巅峰状态。
然而,这并非反击的号角,而是终焉的挽歌。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这强行唤回的、虚假的巅峰血量中的99%作为最终燃料,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最后,也是最决绝的一击之中。
烛影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重量,缓缓悬浮至半空,双眼紧闭,长袍无风自动,将所有的心神、意志、乃至存在本身,都彻底灌注于这终极一招。
新的、更加粘稠沉重的迷雾以她为中心,无声地汹涌而出,瞬间便将虞念、小狸子、祝安然和方青眉四人吞没。
视线被剥夺,声音被隔绝,她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失去了与同伴的一切联系,再次被放逐到孤独的白色牢笼之中。
更深的寒意紧接着袭来。
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值与法力值,正以一种稳定而无可挽回的速度,悄然流逝。
“念念?你在附近吗?”祝安然试探着呼喊,声音在迷雾中显得微弱而空洞。
“老大?安然?小狸子?回句话!”方青眉提高了音量,挥舞着手臂,却只搅动了更浓的雾气。
“念念!念念你在哪!人都哪儿去了!”小狸子凭借本能快速移动,却一次次扑空,焦急得像猫被关在玻璃盒里。
焦急的呼唤在迷障中碰撞,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们像落入蛛网的飞虫,在无边无际的浓白中徒劳挣扎。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
一种比迷失方向更深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水蛇,悄然缠上了她们的心脏。
她们的记忆,正在被迷雾无声地侵蚀。
“我……到底在找谁?”祝安然猛地停下脚步,脸庞上写满了茫然,“为什么……心口这么慌,一定要找到她们不可?”
方青眉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脸上露出了困惑与暴躁:“不对劲……我这脑子怎么跟一团浆糊似的?为啥来着?我要砍谁来着?”
小狸子弓着背,一头卷毛都快炸起来,属于猫科动物的直觉疯狂报警,但她却可悲地开始忘记这警报究竟源于何处,只剩下一种无名的恐慌。
虞念的警惕心最强,她强迫自己停下毫无意义的奔走,强迫自己忽略心底不断滋生的慌乱,席地而坐,努力集中那开始涣散的精神。
她开始梳理自己现有的重要记忆。
“我叫虞念,有个妹妹……妹妹已经不在了。我进入了一场游戏,必须拿到第一名……我要救回……”
她的眉头紧紧锁住,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心底有个声音在尖锐地嘶喊着那个名字的重要性,可那个名字却像滑不留手的游鱼,怎么也抓不住。
然而,不过短短几分钟,遗忘的速度便快得令人绝望。
她在心中一遍遍默念,如同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试图锚定即将飘散的自我:
“我是虞念,我有个妹妹,妹妹过世了,我进入了一场游戏,要拿第一名,救回……”
“我是虞念,我有个妹妹,妹妹过世了,我进入了一场游戏,要拿第一名……”
“我是虞念,我有个妹妹,妹妹过世了,我进入了一场游戏……”
“我是虞念,我有个妹妹,妹妹过世了……”
“我是虞念,我有个妹妹……”
“我是虞念……”
“我是……谁?”
一遍遍的抵抗,换来的是一次次更深的陷落。
如同沙滩上精心写下的字迹,被无情的潮水一遍遍冲刷,最终只剩下平滑的荒芜。
她的记忆无可挽回地流逝,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蒙上了一层和外界身体如出一辙的、死寂的灰霾。
“我是谁?”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谁……”
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陶俑,几乎要彻底迷失在这片吞噬一切心智的迷雾里。
现实世界,时间仿佛凝固。
藏在虞念耳边那枚小小吊坠里的沧澜,焦躁地摆动着尾巴。
她一直偷偷地、紧张地关注着外面的战况,此刻映入她眼中的景象,却诡异得让她浑身发凉。
沧澜的视野里,根本没有虞念她们看到的新的迷雾。
烛影依然悬浮在半空,双眼紧闭,面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苍白,但周围的景物清晰依旧,甚至能看到远处广场边缘之外,亡灵小镇景象的轮廓。
而从虞念耳边的视角看出去,队友们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连衣角都没有一丝颤动。
她们每个人的面前,都静静漂浮着一道苍白的、顶端跳跃着微弱魂火的骨烛虚影。
“念念?念念!你能听到吗?”沧澜急切地呼唤,却如同石沉大海。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小小的身体。
不行!不能再躲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