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夜声又问:“你真十六岁?”
“当然,我户籍可是真真儿的。”司乡把脚从水里捞起来,顺便往他那盆里看了眼,“你脚还挺大。”
谈夜声个子比起去年在衡阳的时候拔高了好长一段,比司乡要高一个头,脚也不小。
“男人的脚像你这么小的才是少数,个子你也有点矮。”谈夜声泡着脚,“不过你才十六,还会再长的。”
是吗?要是能再长可就太好了,司乡还是挺羡慕兰特的力量的,要是能再长长好歹能叫自己多点子力气。
“小司,家里还有些什么人?”谈夜声状似闲聊,“我看就你和阿恒两个人在这里。”
司乡:“就我和他了,我那渣爹死了,我那母亲也死了。”
说起云梦甲和云周氏,司乡真希望他们死了还干净些,那样过两年自己用云请寒的身份生活也就更方便了。
不过这也只是梦想了,毕竟云周氏只怕是要祸害遗千年了。
“真没有?”谈夜声问,“那你是怎么长大的?”
司乡摊了摊手:“好歹他们是在我长了几岁过后才没的嘛。”又说,“我后来就去给人干活儿去了,一直到去年才离开衡阳。”
原来如此,只是,谁家会叫下人学会英文?还会算账那些?
“那你以前是在哪家做事的?”谈夜声有追根问底的样子,“能说吗?”
司乡当然不愿意说这个,“不是我不肯说,等我再混得好些吧,到时我再告诉你。”她解释,“我旧主也是那边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混好把人家名字说出去丢的是他的脸。”
聊到这里这个话题基本上就结束了,司乡看着他卧室里只有一张床,但是靠窗户有西式的沙发和小茶几,觉得这人日子过得是真舒适。
“你洗好了就睡吧。”谈夜声还要再泡一下,“小平多拿了一条被子和枕头你用就是,我想大家都是男人,偶尔睡个脚那头应该不打紧。”
司乡猜测当祝英台只怕也是这么和梁山泊说的,当然这也只是猜测,她指了指那套沙发,“我想睡那儿。”
谈夜声:“好好的床不睡要去睡沙发?这个沙发有点硬,我还说回头买个软和些的。”
:“这不是没睡过么。”司乡故作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让我试试吧,床我睡了那么久,这么好的沙发我还真没睡过。”
谈夜声:“那你就睡吧,我得提醒你,明天早上你起来只怕是要腰酸背疼的。”
哎,司乡一下子高兴起来,眉开眼笑的,她衣裳也不脱,包裹着薄薄的被子就倒了下去。
谈夜声也起来了,专门过去看了一眼,笑了,“你像个蚕蛹。”
像什么不重要,能好好睡就行。
司乡看他没有睡意,就再坐起来找他聊天儿,“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说。”
“你不是丢过几年吗?听说你是去年秋天才被找回来的。”司乡对这点是真好奇,“可我听你英文说得挺好,你是怎么做到半年多点的时间就说得那么好的?”
难道是天赋惊人么?
谈夜声:“谁告诉你我是从小丢的?”
这个当然没人说,难道他是很大的时候才丢的么?那为什么不自己想法子回来呢?
“我是七岁上丢的,你说的那些洋文我在丢之前就会了。”谈夜声说着旧事,“有人在追杀我,刚开始离上海还比较近,后来就越走越远了。”
“那你后来是怎么回来的?”这点司乡非常好奇啊。
谈夜声:“我父亲的一个好友去那边访亲,我认出他来了。”
原来如此。
一下子又没了话说。
“小司。”谈夜声叫他。
“嗯?”
“我丢了差不多十年,所以我父亲那些朋友并不大相信我能接好父亲的事,加上我父亲那边没什么亲戚,我母亲那边也没有,所以我其实没有什么朋友,平日走得近的也就是小君了。”谈夜声也许是朋友实在太少了,他竟然在对着这个家世背景都不在一个阶层的人说起了心事。
司乡理解这种没有从小长大的关系和兄弟姐妹的孤独感,闻言就说:“有事可以和我说,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样的简单的一句话,没有一点华丽和壮观的词澡,可能别人就当成是敷衍的话了。
但偏偏谈夜声在外流浪十年看多了人情冷暖,也知道有些人只是出于他父亲的关系对他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倒是这个小司,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态度没什么变化。
而且这个热心肠,是除了云清寒之外的第二个热心肠人了。
可惜他不知道知道司乡和云清寒是同一个人,不然不知该是何种心情。
想到这里,谈夜声又问:“那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以后?”司乡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还没有很明确的想法。”
谈夜声:“我其实有点看不懂你。”
“为什么这么说。”司乡更不明白了。
谈夜声:“我总觉得你挺矛盾的。”他说,“你一天到晚都在忙,挣得也算比普通老百姓多些,你是喜欢钱的。”
这个没错,哪有人不喜欢钱的。
“但是你写东西又不肯满足当下文人的立场,这就挣不着钱。”谈夜声接着说道,“那你写这个东西的意义在哪里呢?”
原来是说这个。
司乡看着他在捣鼓那小巧的玻璃瓶子,有点好奇里面是什么。
“果酒,你还是回答我的问题,我打开了给你喝两口。”谈夜声说,“我有时候睡得不大好,喝两口能好些。”
司乡:“我是经历过走投无路的情况的,我写的那点东西,在最初的时候也因为现实情况有过动摇,就是为了挣钱就想写成符合当下文人喜欢的那样。”
“哦,那怎么现在还是写成了不招文人喜欢的样子?”谈夜声弄开了那瓶子酒,又去弄了两个杯子过来给他分了一口,“现实情况又是什么情况?”
司乡把酒接过来,“没钱啊,那会儿刚来,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