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是提心吊胆的一夜。
天亮后,牢里的司乡正无聊的数羊的时候叶赵侠进来了,带了个食盒来,里面有粥和白面馒头。
“给我的?”司乡多此一问,“多谢了。”
叶赵侠看着她吃,“不用谢,你送了大几千,总得请你吃点好的。”又说,“不过也不能叫你吃得太好,不然万一再提审,你唇红齿白的就说不过去了。”
“嗯,这些就可以了。”司乡拿起来就吃,也根本不怕有人下毒什么的,细嚼慢咽的吃完,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多谢大人。”
叶赵侠示意跟来的人把食盒拿走,自己把牢头的凳子拿过来坐着,等牢头退到远一些的地方去了才说话,“你这边有些危险,现在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你。”
这个已经在司乡预料之中了,她轻声说:“报纸上应该都在骂我吧,颠倒性别、无视伦常,不尊礼教。”
见她已经料到情况,叶赵侠也不再隐瞒,“确实,毕竟你这么干等于是在挑战他们的权威。”
“这个我在当初剃头的时候就知道了。”司乡摸了摸自己的光脑门儿,“其实我是觉得这个头发很丑,但是我不能不剃,活不下去了,哪里还管得了什么规矩礼教的。”
一切都是为了活着。
叶赵侠又说:“今天的报纸上铺天盖地的都是你,应该是郑家那边花钱了。”
“意料之中,那我这边需要做些什么?”司乡早已经有这个准备了。
“等。”叶赵侠只说了这一个字就走了。
时间又过去一天。
新的一天来时,浓浓的炎药味充斥在报纸上。
最主要的两种。
一批是传统封建一派,骂司乡颠倒性别,违反礼教,当诛杀以儆效尤;另一批则是那些进步人士,有夸她大胆的,有说她敢于做第一人的,也有说她无辜的,还有好奇她是何等样人的,这些人不赞成杀字。
在第二批里,有人也在喊着要求释放司乡,毕竟人家只是换了个发型和穿了男人的衣服,也不是杀了人也不是放了火。
一个女人穿起了男人衣服,这在很多人眼里都是妇女对男权社会的挑战。
那些还掌握着权力的传统思想看起来不太高兴,只是可能并不觉得这个人会引起什么大风浪,所以这些人还没有出手弄死这只蝼蚁,但也不会放人。
叶赵侠距离他上次来时又过了两天,他这次带来的不是粥和馒头,而是一个人。
“你把这个喝一支,等睡和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再喝一支。”谈夜声把东西拿给她,又拿出油纸包的几块点心,“喝之前吃一点,你要在明天保证体力充足。”
司乡当场就喝了一支,然后等着他说下文。
“有记者去道台衙门了,学生也有。”谈夜声简单的说,“你猜他们闹什么?”
司乡想也不想就说:“怕是替我求情吧,应该是想说男女平权,服装可易这种话。”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怕是现在要收拾我了。”
“差不多。”谈夜声看着她说,“我是你被抓那天回来的,三更天到的,五更天被阿恒叫醒的,那孩子在酒与夜蹲了一整夜没敢睡,怕你出事。”
司乡一直在担心阿恒,“他还好吧?”想想又说,“我很该跟你道歉,我瞒你太久了。”
“你有你的无奈。”谈夜声已经过去被冲击的那会儿了,“当时是把我吓得够呛。”
司乡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谈夜声也没说话,牢头早被叫到远一些的地方去了,叶赵侠也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牢房里一时安静下来。
“你真是个女人?”谈夜声哪怕已经知道好几天了还是想问,“你当真是个女人?”
司乡垂下眼帘,嗯了一声,“对,我是个女人。”又再次说了一句对不起。
回应她的是长长的一声叹气。
“我一直把你当兄弟,你这一下子成了个女人,你叫我们以后还怎么相处。”谈夜声唉声叹气的,“你嘴巴也是真紧呐,一句都没漏过。”
司乡理亏,“对不起嘛,一开始不熟的嘛。”
“那后面熟了呢?也没见你说?”谈夜声只说到这里就打住了,“那个营养液,虽然不管饱,但是可以让你明天精神好一些,明天你要被提审一次,会有记者和学生代表在场。”
司乡听得有些慌,有这两样就是要闹大的感觉。
“那我要怎么说?”司乡尽量让自己镇定一些,“是认错还是往赢了说?”
谈夜声:“自然是替你自己辩解。如果实在不给你说话的机会,那你就吵,但是尽量不要骂人。”
“好,我记住了。”司乡明白他是专门来给自己交代这些的,“我会尽力的,但是如果我没有吵的机会怎么办?”
谈夜声笑得有些奇异,“那你就骂人就是了,都要死了,胆子总是大些的吧。”
人之将死,其胆也大?
司乡想想他说的也没毛病,“行,我会的,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那些学生和记者肯定会问你问题,我听说已经答应了,你要谨慎一些。”谈夜声担心的看着她,“那些问题一定要谨慎些,如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就想办法转移话题。”
司乡被他这样一说更慌乱了,扯着谈夜声的衣角晃了一下,“能不能提示一下?为什么会闹得这么大?”
“你被抓的第二天就有报纸写我家包庇你行骗。”谈夜声脸色沉了下来,“郑家有备而来,还好阿恒消息传得快,我家八十多万雪花银送出去总算是有了效果。”
司乡听得嘶了一声,八十多万雪花银!!!一百多万的银元!!!
“还好我爹娘挣得够多,不然这次恐怕不能轻易脱身。”谈夜声也是心有余悸,“至于为什么闹得这么沸沸扬扬的,自然是我们几家全部使力了。”
“哦,沈之寿也出手了,他拿了你的汇款单据和授权他儿媳资助家贫女子教育的委托书,”谈夜声说,“那些学生和记者一看这个东西就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