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同炽热的火苗,刚刚在幸存者们心中点燃,就被林昊一盆“戒备”的冷水浇得摇曳不定。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那片近在咫尺、波光粼粼的湖水,喉咙干得冒烟,脚步却如同灌了铅,不敢再向前一步。
斥候小心翼翼地靠近绿洲边缘,借助胡杨林的掩护进行侦查。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斥候返回,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和不确定:“大人,查探清楚了。绿洲里确实有人,但…看起来不像是匈奴人,也不像是月氏人。他们穿着很古怪的粗麻衣服,住着低矮的土屋,好像在…种地?人数不多,大概只有几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到我们的人靠近,他们好像很害怕,都躲进屋里去了。”
种地?穿着古怪?害怕?
这描述让林昊和众人都愣住了。在这匈奴和月氏势力交错、以游牧为主的区域,出现一个以农耕为主、与世隔绝的小聚落?这太不寻常了!
“大人,或许是某个早年躲避战乱,迁徙至此的小部落?”一名幸存的博士猜测道,“先秦时,或有遗民西迁…”
林昊心中疑窦丛生,但干渴的喉咙和疲惫的身体已经不容他多想。无论如何,水源是当前最重要的。
“保持警惕,队形散开,缓慢进入绿洲。没有命令,不得骚扰居民,不得擅动物品,先取水!”林昊下令。
队伍再次缓缓移动,如同警惕的狼群,小心翼翼地踏入绿洲的范围。
一进入绿洲,一股湿润凉爽的空气顿时扑面而来,与外面戈壁的干燥酷热形成了天壤之别。众人贪婪地呼吸着,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
那片月牙形的湖泊清澈见底,倒映着周围的胡杨林和蓝天白云,美得如同仙境。幸存的郎卫们首先冲到湖边,但并未立刻饮用,而是先仔细检查了水质,确认无毒后,才发出信号。
下一刻,所有人都疯了般扑到湖边,将头埋进清凉的湖水中,大口牛饮,甚至有人激动得哭了出来。这口水,简直是救命的甘霖!
林昊也喝了个痛快,冰凉的湖水顺着喉咙滑下,仿佛滋润了干涸的灵魂。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一边喝水,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
绿洲不大,但植被茂盛,除了胡杨,还有一些耐旱的果树和灌木,甚至开辟出了几块小小的田地,种植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类似黍麦但颗粒更小的谷物。那些低矮的土坯房屋散落在湖边,建造得十分简陋,此刻门窗紧闭,看不到里面的人,但能感觉到有目光从缝隙中透出,充满了恐惧和戒备。
“大人,此地诡异。”一名郎卫低声对林昊道,“这些人似乎极其怕生。”
林昊点点头。他注意到,这些土屋的建造风格、使用的工具(湖边散落的石磨、木犁),都透着一股极其古朴、甚至原始的气息,与秦朝的工艺水平相差甚远。而且,他们的语言…刚才似乎听到屋里传来几声急促的、语调古怪的呼喊,完全听不懂,不像是匈奴语或羌语。
一个与世隔绝、保持着古老生活方式的失落部落?
林昊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那幅丢失的古地图和“昆仑墟”的传说。难道…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吩咐道:“取够水,喂饱马匹骆驼,但不得损坏庄稼,不得惊扰居民。我们就在湖边扎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那些土屋。”
命令被严格执行。秦军士卒们虽然好奇,但纪律严明,只是默默地取水、饮马、照顾伤员,搭建临时营地,对那片居住区保持了足够的距离。
或许是看到秦军没有恶意,半晌之后,一间土屋的门吱呀一声,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和刺青的老者,颤巍巍地探出头来,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审视。
林昊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他阻止了想要上前护卫的郎卫,独自一人,缓缓地向那间土屋走去,脸上尽量露出和善的笑容,双手摊开,表示自己没有武器。
那老者看到林昊走近,明显更加紧张,几乎要缩回去。
林昊在距离屋门还有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下,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尝试着用匈奴语问道:“老人家,我们是从东方来的旅人,并无恶意,只想取些水,歇歇脚。”
老者眼神茫然,显然听不懂。
林昊又尝试了几个他知道的边陲部落的词语,老者依旧摇头,嘴里发出几个急促而古怪的音节。
语言完全不通!
林昊皱起眉头。他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块随身携带的、作为干粮的黍米饼,又指了指湖边他们那些即将成熟的、类似黍麦的庄稼,做了一个交换和吃的动作。
看到食物,老者的警惕似乎稍微降低了一点点,但他依然没有开门,只是反复说着一个词,并指着天空和四周的山峦,表情带着敬畏。
林昊仔细分辨着那个词的发音,似乎像是“…崑…仑…?”
昆仑?!!
林昊的心脏猛地一跳!差点失声叫出来!
这些人知道昆仑?!难道这里真的和昆仑墟有关?!
他强压下激动,努力模仿着老者的发音:“昆…仑?”
老者听到林昊说出这个词,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激动地点着头,指着西方更远处连绵的雪山,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话,虽然听不懂,但那个“昆仑”的词汇反复出现!
有门!绝对有门!
林昊立刻转身,对营地喊道:“拿些丝绸和盐来!快!”
很快,郎卫送来了一小匹丝绸和一袋细盐。林昊将这些珍贵的物品放在门前,再次指了指西方,做了个“指引”的手势。
老者看着那些光华绚丽的丝绸和雪白的盐粒,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和渴望的神色。他犹豫了许久,最终对屋里喊了几句。
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少年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对着林昊和礼物跪拜了几下,然后飞快地拿起东西,又缩回了屋里。
过了一会儿,老者再次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看起来年代极其久远、甚至有些破损的兽皮。他将兽皮小心翼翼地铺在地上,指着上面用某种矿物颜料绘制的、极其抽象简陋的图案。
那图案的中心,绘制着一座高耸入云、散发着光芒的山峰(类似古地图上的标记),周围环绕着波浪线(代表湖泊或河流?),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和一条蜿蜒的路径,指向西方。
虽然简陋,但林昊几乎可以肯定,这描绘的就是昆仑墟!而且,比那幅秦朝古地图更加具体!这条路径…难道就是通往昆仑的路线?!
老者指着兽皮上的路径,又指着西方,反复说着那个词,然后对着林昊深深鞠躬,似乎在感谢礼物,又似乎在恳求他们离开。
林昊强忍着仰天长啸的冲动,小心地卷起那张兽皮,对着老者郑重回礼。
他回到营地,立刻召集了所有幸存的核心人员。
“诸位!天无绝人之路!仙缘未绝!”林昊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展示着那张兽皮地图,“此地的遗民,极可能是远古守护昆仑之民的后裔!他们提供了通往昆仑的真正路径!”
所有人都惊呆了,随即爆发出狂喜的欢呼!绝处逢生的喜悦和对仙缘的渴望再次被点燃!
【来自全体幸存者的震惊值+100+80+120…!】
“立刻休整!明日清晨,依此图指引,向昆仑进发!”林昊下达命令。
队伍士气大振,仿佛所有的疲惫和伤痛都减轻了许多。
然而,在一片欢腾中,林昊却保持了最后的清醒。他注意到,那老者在提供地图时,眼神深处除了敬畏,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在恐惧什么?恐惧昆仑?还是恐惧前往昆仑的人?
林昊压下心中的疑虑,无论如何,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第二天清晨,使团留下了一些粮食和盐作为回报,然后怀着激动和忐忑的心情,离开了这片给予他们希望和线索的绿洲,沿着兽皮地图上那条蜿蜒的路径,向着西方那巍峨的雪山,再次进发。
路途变得更加艰难,气候愈发严寒,空气稀薄。但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希望,队伍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
数日后,他们穿越了一片巨大的、布满奇怪黑色碎石的荒原,终于抵达了兽皮地图上所标注的路径终点——
那是一片巨大的、仿佛被天神巨斧劈开的山崖绝壁之前。绝壁高耸入云,光滑如镜,根本无路可走!
而在那绝壁之下,乱石丛中,众人发现了一些极其震撼的遗迹!
那是一些巨大无比的石制建筑残骸!虽然大部分已经坍塌风化,但依然能看出其规模的宏伟和结构的精巧!巨大的方形石柱断裂倒地,上面雕刻着从未见过的、风格古朴而神秘的图案和纹路!还有一些破碎的陶器、锈蚀不堪的金属碎片…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极其古老、极其遥远的气息!绝非当今世上任何已知文明所能建造!
“这…这是…”一位老博士抚摸着石柱上那些陌生的纹路,激动得浑身发抖,“绝非匈奴、月氏所能为!也非先秦任何一国之风!此乃…此乃上古遗存!仙家遗迹啊!”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林昊的心脏也在狂跳!他几乎可以肯定,这里即便不是昆仑墟本身,也绝对与昆仑墟有着莫大的关联!
那副兽皮地图是真的!那个绿洲部落守护的秘密是真的!
就在众人沉浸在发现遗迹的震撼中时,一名负责警戒的郎卫突然发出了惊呼:“大人!快来看!这里…这里有个洞口!”
林昊立刻跑过去。只见在绝壁的底部,乱石掩映之下,竟然隐藏着一个黑黢黢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里面深邃无比,向外散发着阵阵阴冷潮湿的气息,仿佛通往地底深处!
兽皮地图的路径,终点直指这个洞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昊,等待着他的决定。
进?还是不进?
洞内有什么?是通往昆仑的天梯?还是埋葬一切的深渊?
林昊站在洞口,感受着那从中涌出的、带着岁月尘埃的冰冷空气,深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犹豫太久。
“点火把!准备绳索!我亲自下去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