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觉得自己快散架了。
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骨头缝里都透着虚弱，稍微喘口气都牵扯着胸口那道差点把他劈成两半的伤口。太医署的药是好药，可再好的药也架不住陛下这么使唤人啊！刚醒就被抬去开项目研讨会，回来还没躺踏实，又被叫去鉴宝，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折腾！
他瘫在病榻上，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感觉自己像条被捞上岸暴晒了三天的咸鱼。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浓郁苦涩的药味先飘了进来。嬴阴嫚公主端着一个白玉碗，小心翼翼地挪了进来。那碗里黑漆漆的药汁还在冒着热气，一看就苦得能让人原地升天。
公主今天换了身素净的宫装，没那么多繁复装饰，头发简单挽着，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眼神却亮晶晶的，透着股认真劲儿。她走到榻前，看着林昊那副惨样，眉头微微蹙起，带着心疼，又有点想笑。
“喂，喝药了。”她把碗往床边小几上一放，叉着腰，努力想摆出点威严架势，可惜配上那张娇俏的脸蛋，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学大人说话。
林昊眼皮都懒得抬，有气无力地哼哼：“放那儿吧…待会儿…待会儿我自己喝…”他现在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待会儿就凉了！药效就差了！”公主不依，端起碗，拿起小勺，舀起一勺，笨拙地吹了吹气，然后递到林昊嘴边，“张嘴。”
林昊：“……”
他看着眼前那勺颤巍巍的药汁，又看看公主那副“你不喝我就灌你”的架势，嘴角抽搐了一下。这画面太美他不敢看。让堂堂大秦公主给自己喂药？这要是传出去，那些暗恋公主的咸阳纨绔们还不用唾沫星子淹死他？陛下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他居心叵测，直接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折？
“公主…这…这于礼不合…臣自己来…”林昊试图挣扎一下，想抬手，结果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你别动！”公主急了，手一抖，几滴滚烫的药汁溅到林昊下巴上，烫得他嘶了一声。
“对不住对不住！”公主手忙脚乱地放下勺子，掏出丝帕想去擦，又觉得不合适，手僵在半空，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像个熟透的苹果。
林昊看着她又急又窘的样子，那点不自在反而散了，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的…暖？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微微张开嘴：“…有劳公主了。”
公主这才松了口气，重新拿起勺子，更加小心地吹凉，再递过去。动作依旧生疏，好几次勺子磕到林昊的牙齿，但她眼神里的专注和坚持，却让林昊说不出半句抱怨的话。
一口接一口，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林昊的脸皱成了苦瓜。这玩意儿比系统宕机还让人难受。
“很苦吗？”公主看他表情扭曲，小声问，“我…我让人拿了蜜饯…”她说着，还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几颗晶莹的果脯。
林昊看着那蜜饯，又看看公主有些不好意思的脸，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更明显了。这公主…好像和传闻中那个娇蛮任性的形象…不太一样？
“多谢公主。”他捻起一颗放进嘴里，甜味瞬间冲淡了苦涩，也冲淡了些许尴尬。
喂完药，公主没立刻走，而是坐在榻边的绣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林昊说话。
“父皇最近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泡在那些古籍里，眼睛红得吓人，谁劝都不听…”她小声抱怨着，语气里带着担忧，“李斯丞相他们天天愁眉苦脸，宫里用度减了七成，好些娘娘都在背后哭呢…蒙毅将军忙得脚不沾地，到处找什么矿藏灵草…”
林昊安静地听着，这些他都知道，甚至亲身参与了一部分。陛下的急迫和决绝，他比公主体会更深。
“不过…”公主话锋一转，声音轻快了些，“我今天去看了城西的粥棚，虽然大家日子紧巴，但总算有口吃的，没人饿死…还…还挺好的。”她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带着点成就感。
林昊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养尊处优的公主，去粥棚？还觉得“挺好”？
“你看什么看？”公主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脸颊又有点红。
“没什么…”林昊收回目光，顿了顿，低声道，“陛下…也是不得已。强敌未去，唯有自强。”
公主沉默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就是…就是看着心疼。”她抬起头，看着林昊，“你也一样…别太拼命了，伤得这么重…”
她的目光清澈，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林昊心头一跳，赶紧移开视线，含糊道：“臣…臣职责所在。”
气氛忽然有点微妙的沉默。
就在这时，林昊脑子里那死寂已久的系统，突然极其微弱地“滴”了一声！
【系统自检…1%…能量极度匮乏…检测到…微弱…生命能量…补充…】
断断续续的提示闪过，然后再次陷入沉寂。
林昊一愣。生命能量补充？哪来的？他下意识看向公主刚刚放下的药碗…难道是这药？不对，药昨天也喝了，没反应。那是…
他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回公主身上。刚才…公主离他很近…难道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摁了回去。瞎想什么！肯定是药里加了什么新药材！
公主见他脸色变幻，担心地问：“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没…没有…”林昊连忙摇头，掩饰性地咳嗽两声。
正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了那催命般的声音！
“林大人！陛下召见！”
一个小太监探头进来，声音尖细。
林昊：“……”他真想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
公主腾地站起来，柳眉倒竖：“又召见？！没看见他伤还没好吗？！父皇也太…”
“公主慎言！”林昊赶紧打断她，挣扎着要起身，“臣…臣这就去…”
公主气得跺脚，却也没办法，只能看着林昊又被两个小太监搀扶着，一步一挪地往外走。她咬咬牙，抓起那包蜜饯，塞进林昊手里：“拿着！苦了就吃一颗！”
林昊握着那还带着体温的纸包，愣了一下，低声道：“…谢公主。”
再次来到章台宫书房，嬴政的状态比上次还吓人。眼窝深陷，头发都有些凌乱，但精神却亢奋得像打了鸡血，面前摊着一大堆新送来的竹简和矿石样本。
“林爱卿！快来！”他根本没注意林昊那副快断气的样子，拿起一块泛着微弱绿光的石头，“此物！勘探队在骊山深处发现的！朕感应到其中蕴含一丝…生机之力！或对疗伤、乃至修炼有益！”
林昊被按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接过石头。入手微凉，确实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比他之前那玉简还弱。他试着调动那点可怜的精神力…
嗡…
石头上的绿光似乎亮了一丝？同时，他脑子里那坑爹系统又“滴”了一声！
【检测到…低阶…木属性…灵能…可吸收…转化效率…0.0001%…】
林昊精神微微一振！还真有货！虽然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但总比没有强！
嬴政一直死死盯着他的表情，见状大喜：“如何？林爱卿是否有所感应？”
“回陛下…确有微弱感应…”林昊老实回答，“此物能量温和，似…似有滋养之效。”
“善！大善！”嬴政抚掌大笑，“天佑大秦！此矿脉必须加大开采！优先供给伤兵与…研究院！”
他兴奋地来回踱步：“看来这条路没错！天地之大，必有我等所需之物！林爱卿，你伤势如何？可能开始尝试…引气入体？”
林昊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陛下您看看我这脸色！引气入体？我引颈就戮还差不多！
“陛下…臣…臣还需些时日将养…”他虚弱地回道。
嬴政这才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意，但还是挥挥手：“既如此，你好生休养。待康复，朕有重任交予你！”
林昊心里叫苦不迭，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等他再次被抬回太医署，天都快黑了。公主居然还在，趴在榻边的小几上睡着了，眼角还带着泪痕，显然等得久了，又累又担心。
林昊看着她的睡颜，心里有些复杂。他轻轻动了动，想找被子给她披上，结果又扯到伤口，闷哼一声。
公主立刻惊醒了，看到是他，揉了揉眼睛：“你回来了？父皇没再为难你吧？”她看到林昊手里还攥着那包蜜饯，愣了一下，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你…你没吃啊？”
“…太甜了。”林昊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把蜜饯放回小几上。其实是他没舍得吃。
公主“哦”了一声，有点小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饿了吧？我让人炖了羹汤，一直温着呢！”
她起身端来一碗香气扑鼻的肉羹，又要喂他。
林昊这次没再拒绝。他算是看明白了，在这位公主殿下面前，反抗无效。
温热的羹汤下肚，驱散了些许疲惫和疼痛。灯光下，公主专注地吹着勺子，侧脸柔和美好。
林昊忽然觉得，这重伤躺平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当然，如果陛下能不天天召见，那就更完美了。
夜深了，公主终于被宫人劝了回去。
林昊独自躺在榻上，手里摩挲着那颗嬴政给的绿色矿石，感受着那微乎其微的能量丝丝缕缕渗入体内，脑子里的系统修复进度条，似乎…真的快了那么一丝丝？
他想起公主喂药时靠近的温度，想起她塞来的蜜饯，想起她睡着时眼角的泪痕…
心里莫名地有点乱。
这公主…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
他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现在想这些还太早，活下去，变强，才是正经。陛下那条修仙贼船，看样子是下不去了。
他握紧矿石，闭上眼睛，尝试着按照系统之前偶尔闪过的残缺法门，引导那丝微弱的能量流转…
夜还长。咸阳宫的灯，也还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