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凝醒来时，房间里还是一片灰蒙蒙的昏暗。窗帘没有完全拉严，一道微弱的晨光从缝隙中挤进来，斜斜地切过房间，落在床尾。她眨了眨眼，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只觉得身后暖烘烘的，腰间沉甸甸的。
然后她才意识到，那是一双手臂。
她轻轻翻了个身，这才发现高鹤彩睡在自己旁边。他的呼吸平稳，但那双眼睛却睁着，在昏暗中闪着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沈香凝的心猛地一跳——他根本没睡，不知道这样抱着她看了多久。
高鹤彩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像是做坏事被抓个正着的小学生，那点心虚明明白白写在眼底。他下意识想收回环在她腰上的手，却又犹豫着没有动。
沈香凝刚要开口，高鹤彩却趁她刚睡醒脑子还有点迷糊，把脸埋进她颈窝，声音闷闷的：“宝宝，不要生气了，你说什么都依你。”
他的呼吸温热地拂过她的皮肤，带着他独有的气息。沈香凝的身体本能地放松了一瞬，旋即又绷紧了。昨晚的争执一下子全都涌回脑海。
那不过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小吵嘴。高鹤彩答应下班早点回来陪她看新上的电影，却因为临时加班食言了。沈香凝等到晚上九点，桌上的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最后等来一条简短的信息：“忙，晚回，你先吃。”
她不是不理解他工作忙，只是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七次爽约。每次他都会道歉，会买礼物补偿，会保证下次不会了，然后下一次依然如此。
高鹤彩回到家已是深夜十一点半，脸上写满疲惫。看见沈香凝还坐在沙发上等他，桌上摆着没动过的饭菜，他愣了一下，随即歉疚地笑了：“不是让你先吃吗？”
就这一句话，点燃了沈香凝积压许久的委屈。
“先吃？我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高鹤彩，你数数这个月你放了我几次鸽子？”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种平静底下藏着多么汹涌的情绪。
高鹤彩叹了口气，脱下外套：“我也不想啊，可是公司最近项目紧，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沈香凝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就你的工作重要，我的时间就可以随便浪费。”
“我不是这个意思...”高鹤彩想拉住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接下来的争吵像一场编排过无数次的戏剧，每一句对白都那么熟悉。高鹤彩解释，沈香凝反驳；高鹤彩道歉，沈香凝沉默；高鹤彩保证，沈香凝苦笑。
最后沈香凝扔下一句：“每次都这样，说了又做不到，不如不说。”便转身进了卧室。
高鹤彩站在客厅里，看着一桌凉透的饭菜，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理亏，但也有一丝委屈——他这么拼，不也是为了他们的将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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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沈香凝回想起昨晚的争吵，心里依然堵得慌。高鹤彩的道歉在她耳边回荡，她却无法像往常一样轻易接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闹矛盾后，她总能想到最坏的结果：也许他们真的不合适；也许他并没有那么在乎她；也许这段感情正在慢慢耗尽...
这些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让她无法呼吸。连带着，脸上也没给高鹤彩好脸色。
高鹤彩显然察觉到了她的僵硬。他没有放开她，反而收紧了手臂，声音更低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下周不管多忙，一定陪你看电影，说到做到。”
沈香凝没说话。她感觉到高鹤彩的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后颈，那是一个带着试探的吻，小心翼翼，又满含歉意。
“你上周也是这么说的。”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这次不一样。”高鹤彩急忙保证，“我已经把工作安排好了，绝对不会再爽约。”
沈香凝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应该接受道歉，结束这场冷战，但心里的那根刺却依然扎着。为什么总是要等到她生气了，他才会重视她的感受？为什么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失信？
高鹤彩见她仍不回应，轻轻将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晨光中，他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眼底有着清晰的红血丝——看来昨晚确实没睡好。
“你一夜没睡？”沈香凝忍不住问。
高鹤彩扯出一个苦笑：“睡不着。你背对着我，离得那么远，我...”他顿了顿，“我害怕。”
“害怕什么？”
“怕你真的不要我了。”他说这话时，眼神躲闪了一下，似乎为自己的坦白感到不好意思。
沈香凝的心突然软了一下。她从未见过高鹤彩这样脆弱的样子。在她印象中，他总是自信满满，游刃有余，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此刻的他，却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我怎么会不要你...”她轻声说，语气已经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高鹤彩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眼中立刻有了光彩：“那你不生气了？”
“我没这么说。”沈香凝故意板起脸，但效果已经大打折扣。
高鹤彩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不生气？”
沈香凝在他怀里沉默着。其实她早已不生气了，只是那份不安依然萦绕心头。她想起昨晚自己躺在床上，听着他在外面收拾碗筷的声音，心里既希望他进来哄她，又赌气地不想理他。
她听见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站在床边看了她好久，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她假装睡着，心里却忐忑不安：他会叫醒她吗？还是会默默地睡到另一边？
然后她感觉到床垫下沉，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躺在了她身后。但他没有碰她，只是保持着一点距离。那一刻，沈香凝竟然有些失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真的快要睡着时，她感觉到高鹤彩轻轻靠近，手臂试探性地环上她的腰。见她没有抗拒，他才终于踏实下来，将她搂入怀中。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温暖而坚实。
那一刻，所有的怒气似乎都消散了，只剩下安心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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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没有真的生你的气。”沈香凝突然开口，声音闷在高鹤彩的胸口，“我只是...害怕。”
高鹤彩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害怕什么？”
“害怕我们变成那种夫妻——漠不关心，互相敷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陌生人。”沈香凝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每次你失信，我都会想，是不是因为我不再重要了？是不是你已经开始厌倦了？”
高鹤彩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永远不会。”
“你怎么能保证？”
高鹤彩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说：“我不能保证未来的一切，但我能保证的是，无论发生什么，你对我而言都是最重要的。如果我让你感到被忽视，那是我做得不好，不是你的问题。”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我知道，光是道歉不够。所以我决定用行动证明。”
“什么行动？”
“从今天开始，我会把我们的约定写在日程表的第一行，用红色标注，绝对不再错过。”高鹤彩眼中闪着认真的光芒，“如果我不得不加班，我会提前告诉你，而不是最后一刻才发信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工作带回家，至少我们能在一起。”
沈香凝看着他，心中的那根刺终于松动了：“你真的会这么做？”
“当然。”高鹤彩点头，“其实我已经想通了，工作再重要，也是为了我们的生活。如果为了工作而毁了生活，那不是本末倒置吗？”
沈香凝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这话可是你说的。”
高鹤彩见她笑了，如释重负，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是我说的。所以...原谅我了吗？”
“看你表现。”沈香凝故意说，但眼中的笑意已经出卖了她。
高鹤彩假装沮丧地叹了口气：“那我要怎么表现？给你做早餐？按摩？还是...”
他的话被沈香凝的吻打断了。这是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带着晨间的慵懒和和解的甜蜜。当他们分开时，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这个表现不错。”高鹤彩笑着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沈香凝轻捶他的胸口：“少得意。我还没完全消气呢。”
“那怎么办？”高鹤彩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要不我今天请假在家陪你？”
“别！”沈香凝赶紧阻止，“我可不想成为你事业路上的绊脚石。”
“你不是绊脚石，”高鹤彩认真地说，“你是我奋斗的原因。”
这句话如此朴实，却又如此真挚，一下子击中了沈香凝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看着高鹤彩，突然明白了什么。
也许小吵确实怡情，不是因为争吵本身有什么好处，而是因为它给了双方一个机会，去重新审视彼此的关系，去表达那些平日难以言说的恐惧与渴望，去确认对方依然在乎。
“我想通了，”沈香凝说，“以后我们要是再有矛盾，不要冷战，也不要逃避，就像现在这样，好好谈谈，行吗？”
高鹤郑重点头：“我同意。不过...”他突然笑了，“能不能不要在睡前吵？昨晚我真是度秒如年。”
沈香凝想象着他一夜未眠，小心翼翼抱着自己的样子，既心疼又好笑：“那要看你的表现了。要是再敢放我鸽子...”
“不敢不敢，”高鹤彩连忙保证，“从今往后，沈大小姐的约定就是最高指令，优先级超过一切。”
“这还差不多。”沈香凝满意地点头，重新窝回他怀里。
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晨光越来越亮，房间里的轮廓逐渐清晰。昨晚的阴霾已经完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厚的理解和亲密。
“其实昨晚我装睡了。”沈香突然承认道，“你上床的时候，我还没睡着。”
高鹤彩惊讶地睁大眼睛：“那你为什么...”
“我想看看你会怎么做。”沈香凝不好意思地说，“当你从背后抱住我的时候，我就不生气了。”
高鹤彩哭笑不得：“所以你早就原谅我了？那今早还让我战战兢兢那么久？”
“那不一样，”沈香凝理直气壮地说，“早上的道歉更有诚意。”
高鹤彩无奈地摇头，眼中却满是宠溺：“你啊...”
这时，闹钟突然响起，打破了早晨的宁静。高鹤彩伸手按掉闹钟，叹了口气：“该起床了。”
两人都不太情愿地松开彼此。高鹤彩先下床，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涌进来，填满了整个房间。他转过身，向仍躺在床上的沈香凝伸出手：“来吧，新的一天开始了。”
沈香凝握住他的手，借力坐起身。就在这时，她注意到高鹤彩眼下的乌青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心里顿时涌上一阵愧疚。
“你昨晚真的没睡好啊？”她轻声问，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眼下。
高鹤彩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没关系，看你睡得香就好。”
沈香凝突然想起什么：“那你今天上班会不会很困？要不要煮杯浓咖啡？”
“不用担心我。”高鹤彩笑着摇头，“倒是你，昨晚也没吃好，饿不饿？我去做早餐。”
沈香凝点点头，跟着他走出卧室。看着高鹤彩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她心里暖暖的，那些关于最坏结果的想象早已烟消云散。
早餐桌上，高鹤彩给沈香凝夹了一个煎蛋：“多吃点，你最近瘦了。”
这次，沈香凝没有拒绝，而是微笑着接受了：“谢谢。”
高鹤彩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气氛融洽而温馨。
吃完早餐，高鹤彩准备出门上班。在门口，他转身抱住沈香凝：“晚上我一定准时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吗？”
“好。”沈香凝点头，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带，“开车小心。”
高鹤彩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告别吻，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关上门后，沈香凝回到餐厅，看着空荡荡的餐桌，突然笑了。原来“小吵怡情”的真谛不在于吵，而在于吵完之后的和解，在于那份重新确认的爱与在乎。
她拿起手机，给高鹤彩发了条信息：“晚上我想看那部新上的爱情片，据说很感人，记得带纸巾。”
很快，高鹤彩回复了：“遵命！已经买好票了，第七排中间位置，你最喜欢的座位。pS：我会带一整包纸巾:-)”
沈香凝看着手机屏幕，笑容不由自主地绽放在脸上。或许以后还会有争吵，还会有误会，但只要他们能像今天这样，坦诚相待，用心沟通，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温暖而明亮。沈香凝深吸一口气，感觉心里满满的都是希望和爱意。今天，一定会是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