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水晶灯流光溢彩，高脚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与宾客们的低语交织成一片浮华的网。顾棠溪端着香槟站在角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被众人簇拥的身影。
五年了。
刘鹤龙站在宴会厅中央，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形。他比五年前更加挺拔成熟，曾经略带青涩的轮廓如今被时光雕琢得锋利分明。他手握酒杯，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商场名流之间。
顾棠溪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杯中的香槟微微晃动。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更没想到他竟是公司新项目的投资人。
“顾总监，原来你在这里。”项目经理张浩笑着走过来，“刘总刚才还问起你呢，说想见见项目负责人。”
顾棠溪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保持平静：“是吗？那我应该去打个招呼。”
“不急不急，刘总现在被那群人缠着呢。”张浩压低声音，“听说刘总在国外这几年赚得盆满钵满，这次回国是打算大展拳脚。咱们这个项目要是能得到他的全力支持，明年市场份额至少能翻一番。”
顾棠溪勉强笑了笑，目光再次飘向刘鹤龙。恰在此时，他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那一刻，周遭的喧嚣仿佛骤然退去，顾棠溪只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刘鹤龙的眼神深邃如潭，看不出情绪，只微微向她举杯示意。
顾棠溪仓促地回以微笑，随即移开视线。太突然了，她还没准备好面对他。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她对张浩说道，几乎是逃离般地走向宴会厅外。
走廊上的空气清新许多，顾棠溪靠在墙上，深深吸了口气。五年来的日日夜夜在脑海中翻涌——那些她努力压抑的回忆，那些在深夜撕心裂肺的思念，那个她亲手推开却从未忘记的人。
“顾棠溪。”低沉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身体一僵，缓缓转身。刘鹤龙站在几步开外，神情难辨。
“刘总。”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专业。
刘鹤龙向前一步，走廊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邃阴影：“五年不见，就这么生分了？”
顾棠溪抿唇不语。她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没有任何戒指，这个发现让她既安心又自责。
“我以为你会在国外定居。”她最终说道。
“计划赶不上变化。”刘鹤龙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像是要找出这五年来时光留下的每一处痕迹，“况且，国内还有些未了的事。”
顾棠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借口道：“我该回去了，张经理可能正在找我。”
就在她转身欲走的瞬间，刘鹤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力度不容拒绝。
“我们需要谈谈。”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顾棠溪试图挣脱，但他的握力恰到好处，既不会弄疼她，也不让她逃脱。
“就五分钟。”刘鹤龙的眼神灼灼，“还是说，顾总监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给自己的投资人？”
顾棠溪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刘鹤龙松开她的手，示意她跟上。他们一前一后走在长廊上，最终停在一个空包厢前。刘鹤龙推开门，侧身让她先进。
顾棠溪刚踏入房间，就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下一秒，她被他按在门板上，温热的身体逼近，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没有动，也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刘鹤龙的手撑在她耳侧，目光如炬：“这五年想过我吗？”
顾棠溪没有半点犹豫：“从来没有。”
谎言。这五年，她没有一天不在想他。
刘鹤龙的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巴，端详了她两秒后，嘴角一扯：“怎么这么狠心？”
顾棠溪微眯着眼：“五年前你就该知道的。”
就在这时，刘鹤龙突然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深深埋在她的颈窝。顾棠溪浑身僵硬，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洒在皮肤上。他似乎轻叹了一声，那声音里带着如此浓重的疲惫与悲伤，让她心脏揪紧。
“我现在不再是18岁，我有能力了，能不能别再丢下我？”他的声音闷在她的发间，近乎哀求。
顾棠溪的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抬起手，犹豫着是否应该推开他，最终还是轻轻放在他的背上。西装面料精致昂贵，底下是他坚实的脊背。曾经那个清瘦少年，如今已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
“鹤龙...”她轻声唤道，这个久违的称呼让两人都为之一震。
刘鹤龙抱得更紧了些，仿佛怕她突然消失：“我知道你为什么离开。”
顾棠溪身体一僵：“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父亲的事，知道你家的债务。”刘鹤龙抬起头，双手捧住她的脸，“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选择一个人承担？”
顾棠溪眼中泛起水光：“告诉你又能怎样？那时候你才十八岁，还在读书...”
“所以我用了五年时间，让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保护你。”刘鹤龙拇指轻拭她眼角即将溢出的泪水，“溪溪，我不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少年了。”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将顾棠溪带回到五年前的那个雨夜。
十八岁的刘鹤龙站在雨中，校服湿透贴在身上，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分手？”
顾棠溪记得自己是如何硬起心肠，说出那些刻薄的话语：“你太天真了，刘鹤龙。爱情不能当饭吃，你给不了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努力...”
“努力？”顾棠溪冷笑，“你拿什么努力？你连学费都是奖学金付的。我要的是现成的富裕生活，不是虚无缥缈的承诺。”
她记得刘鹤龙眼中的光是如何一点一点熄灭的，记得他挺拔的脊背是如何慢慢垮下的。那一刻，她的心碎成千万片，却还要维持冷漠的表情。
“等我几年。”最后，刘鹤龙只说了这么一句，转身消失在雨幕中。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直到今天。
“对不起。”现在，顾棠溪终于能够说出迟来五年的道歉，“我当时别无选择。”
刘鹤龙摇头：“该道歉的是我。我应该早点察觉你的困境，而不是沉浸在自以为是的伤痛中。”
“你怎么会知道...”顾棠溪问道。
“两年前，我在国外偶然遇到你父亲的前合伙人。”刘鹤龙解释道，“他告诉我你父亲公司破产的真相，还有那些巨额债务。我立刻开始打听你的消息，但那时你已经搬家换号，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顾棠溪苦笑：“那些债主无所不用其极，我只能带着妈妈不断搬家。”
“现在呢？还完了吗？”刘鹤龙关切地问。
“差不多了。”顾棠溪点头，“我工作了三年，省吃俭用，加上一些投资收益，上个月终于还清了最后一笔。”
刘鹤龙眼中满是心疼：“这五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
顾棠溪轻笑：“都过去了。”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呢？这五年过得怎么样？”
刘鹤龙拉着她到沙发坐下，依然握着她的手不放：“第一年最艰难。到了美国，语言不通，文化不同，除了学习还要打工赚生活费。每天睡不到五小时。”
顾棠溪的心揪紧了。她想起刘鹤龙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何曾吃过这种苦。
“第二年，我抓住了一个机会。”刘鹤龙继续道，“我和室友开发了一款软件，卖给了一家科技公司，得到了第一桶金。后来投资加密货币，赚了不少。再后来成立了自己的投资公司，越做越大。”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顾棠溪知道这其中的艰辛绝非几句话可以概括。她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黑眼圈，指腹上轻微的茧子，这些都是五年奋斗留下的痕迹。
“你很了不起。”她由衷地说。
“都是为了今天。”刘鹤龙凝视着她的眼睛，“为了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告诉你我可以照顾你，保护你，给你想要的生活。”
顾棠溪垂下眼帘：“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值不值得，由我决定。”刘鹤龙语气坚定，“这五年，我没有一天忘记你。每次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起你的脸，告诉自己必须坚持下去，因为你在等我。”
“可我当初那样伤害你...”顾棠溪的声音哽咽。
“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做。”刘鹤龙轻抚她的脸颊，“你怕拖累我，怕影响我的前途，所以选择一个人承担所有。溪溪，你太傻了。”
顾棠溪的泪水终于决堤：“那时候你拿到了全额奖学金，那是你走出小城唯一的机会。我不能那么自私，让你为了我放弃一切。”
“你从来不是我的负担。”刘鹤龙拭去她的泪水，“你是我奋斗的全部理由。”
两人相视无言，千言万语融在目光交汇处。五年的距离与隔阂，在这一刻悄然消融。
“刘总？顾总监？你们在哪里？”张浩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顾棠溪慌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和头发：“我们该回去了。”
刘鹤龙拉住她：“晚餐后等我，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顾棠溪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回到宴会厅，顾棠溪努力维持专业形象，但心思早已飘远。她不时偷瞄刘鹤龙，发现他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各方来宾，偶尔向她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项目介绍环节，顾棠溪上台讲解方案。她注意到刘鹤龙专注的眼神，仿佛整个会场只有她一人。讲解结束后，他率先鼓掌，眼中满是自豪。
晚餐时，刘鹤龙特意安排顾棠溪坐在自己身边。在桌布的遮掩下，他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在她掌心画着圈。这个小动作让顾棠溪心跳加速，几乎无法专心进食。
晚餐结束后，刘鹤龙果然信守承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带走了顾棠溪。
“我们要去哪里？”坐进刘鹤龙的豪华轿车，顾棠溪问道。
“一个熟悉的地方。”刘鹤龙神秘地笑笑，吩咐司机开车。
当车停在海边时，顾棠溪的呼吸一滞。这里是他们高中时常来的地方，曾经无数次并肩坐在这里看日落星空，分享青春的心事与梦想。
刘鹤龙为她打开车门，海风拂面而来，带着咸涩的气息。月光洒在海面上，碎成万千银片。
“还记得这里吗？”刘鹤龙轻声问。
顾棠溪点头：“怎么可能忘记。”
他们沿着沙滩漫步，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时光。
“你看。”刘鹤龙指向不远处。顾棠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沙滩上摆着蜡烛与玫瑰，组成一个心形。
“这是...”
“五年前，我原本计划在这里向你求婚。”刘鹤龙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钻戒，“那时候我买不起真的钻石，只能用易拉罐拉环做了一个戒指。”
顾棠溪捂住嘴，眼中泪光闪烁。
“那天我本来想告诉你，我决定放弃出国，留下来陪你共渡难关。”刘鹤龙继续道，“但你抢先说了分手。”
“幸好你没有放弃。”顾棠溪哽咽道，“如果你留下来，我们都会后悔的。”
刘鹤单膝跪地，握住她的手：“顾棠溪，五年过去了，我的心意从未改变。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吗？”
顾棠溪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五年的分离没有磨灭他们的感情，反而让彼此更加成熟，更加明确自己的心意。她轻轻点头，泪水滑落：“我愿意。”
刘鹤龙为她戴上戒指，站起身将她拥入怀中。他们的吻温柔而绵长，带着五年思念的味道。
“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刘鹤龙抵着她的额头，郑重承诺。
顾棠溪依偎在他怀中，感受着久违的安心与幸福。海风吹拂着他们的发丝，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碎月重圆，旧梦新续。这一次，他们不会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