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那声撞还在震,陈三槐没松手。葫芦贴着胸口,烫得像刚从香炉里捞出来,表面的逆向符文密得发慌,一层叠一层,像是里头有人正拿指甲往外壳上刻账本。他左眼盯着符文走势,右眼血水直流,顺着下巴滴在道袍补丁上,把北斗七星的第三颗星染成了暗红。
孙不二抱着香炉往后退了半步,炉火紫得发黑,裂缝里的GpS纹路噼啪乱跳。林守拙蹲在地上,狗尾巴草根蘸着阴德水,在葫芦表面画了个残缺的阵图,笔顺歪斜,最后一笔断在“口”字中间,像没写完的“囚”字。
“第十九变撑不住。”林守拙抹了把鼻血,“纸膜只能封三秒。”
陈三槐咬破舌尖,血珠弹向葫芦口。血没落地,被符文缠住,转眼拧成一道二维码状的光纹,浮在空中,闪了两下,自动对接上葫芦口的逆向纹路。接口“咔”地一震,吸力陡增,虎符蓝光环闪了两下,裂开一道细缝。
“香炉调频!”陈三槐吼。
孙不二把炉盖拧到底,炉身嗡鸣,紫火喷出一截凝滞光流,像冻住的瀑布,压在葫芦口。符文蠕动速度慢了半拍。林守拙趁机把狗尾巴草根插进阵图缺口,阴德水顺着草茎流进符文缝隙,纸膜成形,薄如蝉翼,颤了三颤,封住葫芦口。
封口瞬间,纸膜边缘浮出一道纹路——弯钩似尾,弧线如羽,半截凤凰纹,笔触僵硬,不像是人画的。
没人看见。
陈三槐摸了摸后颈,那块被认领的灼痛还在,像烙铁压着皮肉。他把虎符往地上一插,蓝光勉强续上半圈。葫芦抖得轻了,但内部阴德水流没停,反而加速,撞在纸膜上,发出“咚咚”闷响,像有人在里头敲门。
“不是阴间。”孙不二盯着香炉读数,“也不是阳间。三重空间叠加,频率错位。”
陈三槐摘下北斗袋,三十七张纸钱摊开,按星位围住葫芦。纸钱边缘发烫,冒出细烟,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他右眼血泪更急,视野里葫芦裂成三块——一块是阴曹账房,陆离在生死簿上划账;一块是破道观,他自己在数铜钱;第三块是琉璃殿,云层之上,金匾刻着“天市司”。
信息炸进脑子,他眼前一黑,膝盖发软。张黑子冲上来,反戴工作证,哭丧棒往自己影子上一敲。影子“呕”地一声,吐出半截烧鸡骨,骨头上刻着微型纹路,和琉璃殿门环一模一样。
“插。”张黑子把骨头递过来。
陈三槐接过,往葫芦口一塞。骨头卡进符文缝隙,纹路对上,暗门“咔”声开启。纸膜裂开一道缝,灰雾涌出,带着檀香和铁锈味。
门后传来电子音,字正腔圆,像广播:“第999次元宇宙登录器采购,供应商:六道轮回集团,金额:三百万年阳寿,自动扣款至地府功德池。”
陈三槐手环猛地一震,汤映红的阴德App弹出红色警告:“天庭账户异常,交易未授权,建议冻结。”
全队手环同步报警,滴滴乱响。孙不二香炉紫火一抖,差点熄灭。林守拙一屁股坐地上,鼻血流进嘴里。
“他们用我的系统走账。”陈三槐抹了把右眼血,把虎符拔起来,反手插进后颈发烫处。虎符蓝光顺着脊椎往上爬,数据流逆灌,他牙关打颤,像被雷劈了三遍。交易记录截了下来,存进虎符内部,封面自动浮现《金融鬼话》四个字。
孙不二抓了把香炉余烬,在空中划拉。灰烬自动排列,拼出一行字:“查询天庭异常账户:Id-张果老”。数据链成形,射向暗门。
灰烬撞上门缝,凝成浮雕——凤凰衔令,展翅欲飞。下一秒,碎裂。碎片飞散,一片被张黑子脚边的狗尾巴草缠住,草尖微微发烫。
暗门开始闭合。
纸膜崩解,三枚纸钱被阴德水流冲走,打着旋儿钻进葫芦。陈三槐伸手去捞,算盘第七空珠位刚好对上水流出口,一滴阴德水珠撞进去,凝成微型账本,封面还是《金融鬼话》,翻开第一页,写着:“买家需陈姓,因槐木根系通天。”
他把账本塞进袖口,抬头。葫芦表面符文转金,浮出一行字:“天规第十三条:凡间不得窥天市。”
林守拙把狗尾巴草插进纸驴蹄印,草茎穿出半片烧焦的令牌,边缘残缺,凤凰纹只剩一只眼,材质非金非玉,摸上去像老骨头磨的。他刚要说话,陈三槐抬手。
“别碰。”
他盯着令牌,后颈又烫了一下。采购单在北斗袋里动了动,无风自动,翻到背面,浮出一行手写批注:“买家需陈姓,因槐木根系通天。”
孙不二把香炉抱紧,炉火只剩一丝紫线。林守拙捏着令牌,手指发抖。张黑子低头看影子,影子里那道判官笔划痕,正缓缓消失。
陈三槐把虎符从后颈拔出来,蓝光弱得像快断的灯丝。他弯腰捡起一枚被冲散的纸钱,背面印着“澳洲牧场”四个字,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
“他们用我的名字开户。”他说。
孙不二点头:“张果老是采购代理,但账户绑的是你。”
林守拙把令牌翻过来,草尖缠着的那片碎屑,突然冒烟,凤凰纹那只眼,眨了一下。
陈三槐把采购单折好,塞进北斗袋,压在三十七张纸钱底下。他摸了摸后颈,那块烫痕还在,像是被什么东西,正式认领了。
张黑子蹲下,把狗尾巴草从蹄印里拔出来,草尖挂着令牌残片,轻轻一晃。草须自动转向东南,比刚才更急,像是被什么吸着。
“方向没变。”他说。
陈三槐牵起纸驴,驴蹄抬起,正要落下。
地底又传来一声撞。
这次不是从葫芦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