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泰山上下起了细雪,碴子一样,打在脸上生疼。
研究所(现在大伙儿都这么叫了)里头倒是暖和,暖气开得足,各种新设备运行的低沉嗡鸣声,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金奕正盯着屏幕上全国异常能量分布图,比起半年前,那些代表“幺蛾子”的光点确实稀疏了不少,看来研究所成立后,系统性的监控和处置起了效果。
他刚端起搪瓷缸子想喝口热茶,办公室的门就被“砰”地一声推开了。
进来的是胖子大刘,他呼哧带喘,帽子檐上还挂着雪珠子,脸上却带着股发现了新大陆的兴奋劲儿。
“金所!金所!有情况!”
大刘嗓门洪亮,震得窗户玻璃嗡嗡响。
“慌啥?天塌了?”金奕放下缸子,眉头微皱。林薇也从旁边的办公桌抬起头。
“比天塌了还邪乎!”大刘凑过来,压低声音,像是怕隔墙有耳,“您还记得,咱们之前清理那些前清遗留的孤魂野鬼,还有处理那个‘改变历史’后遗症的时候,老提到的一个姓氏不?”
金奕心里“咯噔”一下。林薇的反应更快,脱口而出:“叶赫那拉?”
“对喽!”大刘一拍大腿,“就是那个出了慈禧老太后的叶赫那拉氏!老辈儿不是说,‘灭建州者叶赫’吗?后来大清亡了,这姓的人也大多改姓‘那’或者‘南’,散落各地,差不多都快绝户了。”
“你到底想说啥?”金奕催促道。
“我们外勤队,前几天不是去东北出个任务嘛,处理一个老林场里的‘木精’。顺道帮当地派出所查个失踪人口,排查到一个快拆迁的老家属院。”大刘语速飞快,“那院里就剩一户没搬了,是个半大小子,姓那,叫那承安!穷得叮当响,病恹恹的,看着就剩半口气了。我们当时也没在意,按规定用能量检测仪扫了一下……”
大刘说到这里,眼睛瞪得溜圆:“好家伙!不扫不知道,一扫吓一跳!那小子身上,有一股极淡极淡,但绝对错不了的……龙气!还有一股更隐晦、更阴冷的诅咒气息缠在一起!仪器当时就报警了,指针乱晃!”
“龙气?诅咒?”金奕猛地站了起来,“确定是叶赫那拉的后人?”
“八成没跑!”大刘肯定地说,“我们暗中查了,他家祖上就是从关外迁过来的,以前就是姓叶赫那拉!而且,他好像是他们那一支,最后一根独苗了!”
最后一根独苗!身上带着龙气和诅咒!
金奕和林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可不是小事!
叶赫那拉这个姓氏,与大清国运,与幽冥老祖上次引发的时空混乱,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最后的后裔突然出现,绝非偶然!
事不宜迟。
金奕立刻带着林薇、老张,跟着大刘,冒着风雪赶往东北那个小城。
那是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破旧的筒子楼,墙皮剥落,楼道里堆满杂物。
那承安家住在最顶层,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屋里又冷又潮,一股子药味和霉味混合的气味。
一个瘦得脱了形的年轻人蜷在炕上,盖着打满补丁的棉被,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可那气息,衰败得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炕边站着个居委会的老大娘,正唉声叹气:“这孩子,命苦啊!爹妈死得早,就剩他一个,还有先天性心脏病,干不了重活。街道上给办了低保,可那点钱……唉,这房子眼看也要拆了,他可咋整哦……”
金奕让老张上前看看。
老张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搭在那承安的手腕上。
他不是号脉,而是在感受那股能量。
片刻后,他脸色凝重地收回手,对金奕和林薇低声说:“没错!是爱新觉罗家残留的‘伪龙之气’,稀薄得快散了。但缠着他的那股诅咒……非常古老,非常恶毒!像是在不断吞噬他的生机,滋养着什么东西!”
林薇也开启灵觉感知,她秀眉微蹙:“他魂魄很弱,像风里的残烛。而且……我感觉他体内好像有个极深的‘印记’,被诅咒封印着。”
就在这时,那承安似乎被惊动了,缓缓睁开眼。
他的眼神空洞、麻木,看不到一点年轻人该有的光彩。
他看了看炕边这群陌生男女,没有任何反应,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对这个世界已经毫无留恋。
看着他这副样子,金奕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哪像个背负着传奇姓氏的后裔?
分明就是个被命运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苦命人。
“带走。”金奕沉声下令,“不能把他留在这里。他的身世,他身上的问题,必须弄清楚!”
那承安被秘密接回了泰山脚下的781研究所。
最好的医疗设备用上,老张调配的固本培元的药汤灌下去,几天下来,他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血色,但精神依旧萎靡,很少说话,问十句答不了一句。
研究所抽调了精干力量,成立了一个“叶赫那拉专项组”。
金奕亲自挂帅。
经过更精密的检测和荣格老人的深度卜算,更多惊人的信息被挖掘出来。
“这小子,不简单啊。”
荣格老人看着卦象,语气复杂,“他不仅是叶赫那拉最后的纯血后裔,他体内那个被诅咒封印的‘印记’,如果老朽没看错……极可能是叶赫那拉部初代萨满传承下来的‘祖源印记’!里面可能封存着这个古老部落的部分秘密和力量!”
小赵用能量透视扫描后也证实:“那股诅咒能量,像一个复杂的锁链,紧紧缠绕着那个‘印记’,并且在持续抽取那承安的生命能量。就像……就像在给那个被锁住的‘印记’充电!但充电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他好。”
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个那承安,本身是个可怜人。
但他就像个不稳定的容器,体内既装着可能带来巨大力量的“祖源印记”,又装着不知来源的恶毒诅咒,还牵扯到早已消散的“伪龙之气”!
这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充满矛盾的“活化石”!
为什么这一切,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专项组的会议上,大家展开了激烈讨论。
“会不会是巧合?咱们正好发现了他?”阿穆尔提出一种可能。
“不可能!”林薇立刻否定,“太巧了!幽冥老祖刚被消灭,时空刚稳定,他这个身负特殊血脉和诅咒的最后后裔就恰好出现,还恰好被我们发现了?这更像是……某种安排!”
老张捋着胡子,沉吟道:“薇薇说得在理。老夫怀疑,那幽冥老祖败亡之前,可能就埋下了这步‘暗棋’!它知道叶赫那拉血脉与大清气运关联极深,便选中了这个最后的后裔,将一道诅咒打入其体内,目的可能就是侵蚀、扭曲那‘祖源印记’,将其转化为某种……对付我们的武器!或者,是为它自己的复活,准备一个绝佳的‘容器’!”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后背发凉!
如果真是这样,那幽冥老祖的阴险和算计,远超他们的想象!它竟然在败亡前,就布下了跨越时间的杀招!
那承安,这个看似无助的年轻人,很可能是一颗被敌人操控的、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如何对待那承安,成了研究所眼下最棘手的问题。
一部分人认为,应该立刻采取强硬措施。
“管他是不是可怜!他体内就是个定时炸弹!”一个激进派的研究员说,“应该用最强力的封印,连那印记带诅咒一起彻底封印!或者……干脆清除隐患!”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放屁!”胖子大刘第一个反对,“那还是个孩子!他有什么错?错就错在投胎到了叶赫那拉家?咱们研究所成立的宗旨是啥?是保护人民,处理异常!不是滥杀无辜!”
老张也持谨慎态度:“那‘祖源印记’牵扯古老萨满传承,强行封印或清除,很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说不定会直接要了他的小命。”
林薇看着监控画面里,那承安独自坐在房间里,望着窗外雪山发呆的孤单身影,母性的一面被触动:“我们不能因为潜在的威胁,就放弃一个生命。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解除他身上的诅咒,稳住他的病情。同时,加强监控,确保不出乱子。”
金奕沉默地听着众人的争论,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最后,他猛地停下动作,斩钉截铁地说:“两条腿走路!”
“第一,全力救治那承安!想办法破解诅咒!他是受害者,不是敌人!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
“第二,最高级别监控!在他房间和身体周围,布下三重防护和预警阵法!研究所进入二级戒备状态!”
“第三,加快对叶赫那拉历史,特别是那个‘祖源印记’的研究!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我们的敌人是幽冥老祖,是那些黑暗势力,不是这个躺在病床上的苦命年轻人!但是,我们也必须对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做好万全准备!”
决定之后,研究所高效运转起来。
老张和小赵联手,尝试了多种方法试图削弱那诅咒,效果甚微。
那诅咒如同跗骨之蛆,与那承安的生命本源和那“祖源印记”纠缠得太深。
倒是林薇,每天坚持去陪那承安说说话,尽管十句换不回一句回应。
她给他带去热汤,帮他整理房间,像对待一个生病的弟弟。
或许是感受到了久违的善意,又或许是研究所的环境和药物起了作用,那承安的身体状况在极其缓慢地好转。
偶尔,他看向林薇的眼神,不再那么空洞,甚至会在她离开时,极轻微地动一下手指。
有一天,林薇给他念一段关于长白山古老传说的书时,那承安一直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发出极其微弱、沙哑的声音:
“雪……雪山……老祖宗……在叫……”
说完这几个字,他仿佛耗尽了力气,又昏睡过去。
但这短短几个字,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重重迷雾!
雪山?老祖宗?是在指长白山?叶赫那拉的祖地?
荣格老人立刻据此进行推演,卦象显示,转机确实指向东北方向!
“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荣格老人目光深邃,“要想破解他身上的诅咒和秘密,恐怕必须去一趟叶赫那拉的祖地,长白山了!”
新的线索出现,新的征程,也即将开始。
这个最后叶赫那拉后裔的身上,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
幽冥老祖的暗棋,又会如何发动?
一切,都等待着金奕和他的研究所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