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每次方瑜上网，方冬强都在的，方瑜就自己看看网站，听听歌，慢慢地，方瑜跟“雷神”聊的也多了起来。
他们的聊天总是这样，不咸不淡，却又有种莫名的默契。
可她心里清楚，自己最盼的还是那个熟悉的头像亮起。每当方冬强的消息弹出来，她就会先回他的信息。
方花花不上班的时候，会在傍晚等方瑜下班到她妈妈店里来找她。
“花花，最近上班怎么样？”
“刚开始觉得还行，挺新鲜的。可现在天天都干一样的活，端菜、洗碗、招呼客人，感觉有点……没意思。有时候遇到不讲理的客人，还得受气。”
方瑜点点头，“难免的，我们也一样。小孩子磕磕碰碰是常事，碰到不好说话的家长，解释半天都没用。工作就这样，不可能永远都顺心。不过我有时经常去上网，感觉还挺放松的。要不我带你去玩玩？”
“嗯，就先这样上着呗，别人能做，我也能做，不做这个，我就是去厂里了，其他的我也做不来，你刚才说哪里？”
“网吧！”方瑜眼睛亮了亮。
“玩电脑啊，不去，我又不会。”方花花摆着手。
“简单的，里面有人会教你。”方瑜劝道。
“好吧，去看看也行。”
方瑜带着方花花来到她常去的网吧，他们并排坐着。
方瑜熟练地开了两台机子，让网管给方花花申请了一个号，还把自己加为了好友。“你看，这样我们就能在上面聊天了，这个鱼宝宝就是我，你也取个好听的网名。”
“我取什么？花宝宝？”说着，方花花自己都找笑了，“我爸怎么就给我取这么土的名字？”
“嗯—”方瑜在帮花花想着，“叫花儿怎么样，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好吧，随便取。我的名字怎么取都土。”
方花花看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企鹅头像，笨拙地移动着。
好不容易点开对话框，想打句“你好”，手指在键盘上找了半天，才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出来。
等她发出去，方瑜那边早就聊了好几句了。
方花花玩的不顺溜，好友列表里除了方瑜也没有其他人。
“方瑜，我们面对面就可以聊天的，还要这样在上面找着拼音花钱聊，没意思，我不想玩了。”
方花花关了自己的电脑，百无聊赖地凑到方瑜身后，盯着她的屏幕看。
“你跟谁聊呢？”她指着屏幕上跳动的对话框，好奇地问，“上面都是谁啊？冬强学这个的，你一定是在跟他聊。”
屏幕上，雷神正发来一个咧嘴笑的表情，方瑜下意识地想把窗口最小化，又觉得有点刻意。
被方花花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聊天，她觉得很不自在，她转过头，“是一个网友，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是谁还在跟他聊天？”
“嗯。”方瑜点点头，心里却越来越不踏实。她看着方花花还在盯着屏幕，干脆也点了关闭，“你不玩那我也不玩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行啊，我也不想待在这儿了，一股烟味儿。”
他们走出网吧，吹着外面清新的风，里面的空气确实不舒服，但是方瑜和方冬强现在不写信了，和他聊天只能来网吧，而且，网络上好玩的事确实很多。
“方瑜，你和冬强现在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啊，就这样普通朋友聊聊。”
“你们都普通了这么多年。”
方瑜抿抿嘴唇，“他暑假回来我们也没见过。”
方花花挽着方瑜的胳膊，“你们有可能吗？”
方瑜脸看向一边，方冬强若真的对自己有意思，暑假回来，他也来过他二姨这里的，怎么会不找自己呢，还是真的是因为他还在读书，情窦未开呢。“不知道，应该没有吧！”说出这句话，方瑜自己心里也不太好受。
这学期，一个读大三的老乡，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创建了一个他们县在省城读大学的学生同乡会公共聊天室。
这在当时是件新鲜事，因为在此之前，大家只能靠写信或偶尔的电话联系，非常不方便。
群主在里面吆喝了半个月，终于凑够了十几个人，决定在周末组织第一次线下聚会。他特意私聊了方冬强。
“冬强，你是学计算机的，必须得来啊！里面好多学弟学妹，还有学其他专业的，电脑一出问题就抓瞎。你来了正好能帮大家看看，以后也好互相照应。”
方冬强看着屏幕，犹豫了一下，他不太喜欢热闹，但群主说得有道理，都是老乡，能帮就帮一把。他回复，“好，我去。”
周六，方冬强提前十分钟到了约定的公园门口。他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看着陆续来的老乡，大多是陌生的面孔。
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配一双短靴的女生走了过来，就是开学那天和她爸爸一起坐同一班车的女生。
方冬强不确定她那天是否看到自己，也就没主动打招呼。
有几个认识的在相互聊着天，也有男孩子主动去搭茬几个长的漂亮的女孩子。
很快，群主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好了，人都到齐了！我们先做个自我介绍。来自哪个学校，什么专业，以后谁有学习上的事，就能互相帮忙了。”
“大家回去在聊天室里的网名也改成学校专业+名字，这样以后就找起来方便。”有人提议。
“对，我们回去后都改了。”
在自我介绍中，方冬强知道这个女孩叫贺晓蕾，在另外一所大学读法学。
一场同乡会下来，大家有了线下的见面后，聊天室里比之前要更热闹了。
下半年，县城里的网吧逐渐多了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街上的一些小混混也揣着皱巴巴的零钱挤了进来。
有些人对电脑也不太懂，却知道双击那个带着小企鹅图标的oIcq。他们胡乱注册个“帅哥”“情圣”之类的网名，就可以找女孩聊天。
方瑜还是会经常去网吧玩一下，在妈妈关门前回去。
她刚走，几个染着黄头发的混混就凑到了她用过的电脑前，领头的黄毛说，“看下能不能找到刚才那姑娘的号？”
一个瘦瘦的男孩坐下来重启电脑，“有记录！上次登录账号在这儿呢！”登录框的下拉菜单里，一串数字安安静静躺着，正是方瑜的账号。
“赶紧搜搜！”黄毛凑过来催道。瘦瘦的男孩点开“查找用户”，把那串数字输进去。
几秒钟后，搜索结果跳了出来，“嚯，还挺会起名字，鱼宝宝。”
黄毛嗤笑一声，戳了戳屏幕，“加她！就说找老乡，看这丫头片子理不理。”
一个在网吧上着网的男孩电脑都没关腾地一下站起来，跑出网吧，他看向路口，“鱼宝宝！”喊了一声。
方瑜已经走到路口，她猛地停下脚步，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她的网名，怎么会有人在现实里喊出来？
她缓缓转过身，看见一个约摸二十出头，个子有点高的男孩朝她跑来，头发是当时流行的碎发，黑色短发带着点自然的蓬松，额前碎发垂下来。
浓黑的剑眉，眼睛是细长的丹凤眼，鼻梁高挺，鼻翼窄窄的，嘴角天生有点上扬，看着像在笑。
“谁？”方瑜握紧了拳头，警惕地问。
“我是雷神，”男该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