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晓蕾深吸一口气，把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声音比刚才又稳了些，“不是同学，比我高一届，现在已经毕业，在税务局上班，做计算机那块的。”
“税务局？”她爸挑高了眉，“那工作倒还算稳定，蛮好的。”
她妈紧跟着追问，“家里呢？他爸妈是农村的还是城里的？”
这话像根细刺扎在贺晓蕾心上，她咬了咬下嘴唇，还是把早想好的话慢慢说出来，“乡下的，他爸在他阿姨店里帮忙，他妈，他妈，因为小时候受刺激，这里，”贺晓蕾指了指脑袋，“不能跟正常人比，但人很好。”
她爸手里的桔子差点掉了下来，她妈扶着贺晓蕾肩膀的手一下子抓紧了，又马上松开。
贺晓蕾爸妈对看了一眼，贺晓蕾妈的手都有点抖了，从贺晓蕾的肩膀上拿下来，“他家，他家是哪里的？”
“方家村。”
贺晓蕾话音刚落，客厅里的空气像被冻住了似的，她妈眼神瞬间变了，声音都有些发颤，“方家村？你说他是方家村的？”
贺晓蕾愣了愣，没料到妈妈反应这么大，“是啊，怎么了？妈，您知道这个村？”
她妈没接话，贺晓蕾爸妈眼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晓蕾，妈不是要挑他的毛病。你想想，农村家庭，爸妈没退休工资和保险，以后年纪大了，万一生病啊什么的，不都得靠你们俩扛？你从小没吃过苦，妈是怕你以后日子过得累。”
“妈，你人都没见！他人很好的。难道就因为他家是农村的，你就带着偏见吗？”贺晓蕾急了。
“晓蕾，你年纪小，真正生活过了，就知道不是两个人一起这么简单的，牵扯到两边的家庭，所以妈一直都跟你说，要找城里的，爸妈有工作的人家，以后帮衬你和要你帮衬，这日子差的太多了。”贺晓蕾妈像是现在就在劝这样的人家不能去。
“妈，我知道！但是我真的喜欢他，我认定他了。”贺晓蕾梗着脖子，语气坚定。
“晓蕾，他叫什么名字？”贺晓蕾爸开口了。
“方冬强。”
“好，晓蕾，你一下子跟我们说这个消息，爸爸妈妈有点意外，让我们缓缓啊，缓缓。”
“那我去房间了。”贺晓蕾喝了一口水。
“好。”贺晓蕾爸把贺晓蕾的行李箱拿到房间来。
贺晓蕾妈拉着她的手跟在后面，三人都一言不发。
床上的被子早就晒得蓬松柔软，铺得整整齐齐，每次贺晓蕾回家前，她妈妈总会把她房间和床收拾好，这早已是她习以为常的温暖。
“晓蕾，你也坐了一天的车，早点休息。”
贺晓蕾点点头。
贺晓蕾爸妈到房间把门关上，一个坐在床沿，一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老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巧，都是方家村，更可怕的是晓蕾说那个男孩的妈妈这里也有问题的，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个妈？电视里就有这样的事，还说，对，说什么兄弟姐妹会更有吸引力。不知晓蕾和他发展到哪一步了？万一真是这样，天哪，我都不敢想！”贺晓蕾妈的眼里带着惊慌。
贺晓蕾爸叹了口气，拍了拍妻子的手，“你慌得都没了分寸！当年他们家是想生儿子，才把她送人的。他们家再有男孩，也是弟弟，那个男孩已经工作了，肯定比晓蕾大。不会是同一个妈。”
“可我还是怕……”她妈抹了抹眼角，“万一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呢？晓蕾这孩子一直都是认死理，现在认定了人家，咱们要是不弄清楚，以后真出点事，不是她怨我们这么简单的。这个后果担当不起啊！”
贺晓蕾爸沉默了会儿，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昏黄的路灯，“明天，我去老乾家问下当年那个护林员家在哪里，问一下他家里人是否还知道些情况。”
“你不是说那个护林员出车祸走了吗？”
“是的，晓蕾生父生母叫什么名字我们又不知道，那个护林员也不知道我们的情况，当年怕带大了他们家要人，特地叫老乾不要说是给谁家。想着他常年在山上，我们在县城。也碰不到，没想到那年是开会还是干嘛的。在单位碰到，他也认得我，我跟他说过，这个囡现在过的很好，叫他不要说在哪里的？没想到他回去路上就出了意外。”
“那要是他家里人不知道情况呢？”
“先去问问再说吧。不知道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嗯！现在就问吧！”贺晓蕾妈去找电话本。
“好，问了明天一早就去找他们家。”
打了老乾家电话，打听到护林员的名字和他家地址。
“我明天一早就去他家。”贺晓蕾爸挂了电话后说。
“唉！”贺晓蕾妈叹了一口气，“就怕晓蕾找对象，找到她生父生母那边沾亲带故的人，从小就教育她要找城里的，父母有单位的。结果还是找了，还同一个村的。就算不是亲兄妹，表的，堂的，也不行啊！”
“都是命，”贺晓蕾爸语气复杂，“当初问过他们家情况，说家庭条件不怎么好，城里没亲戚，她妈是后来受刺激脑子才这样，不会影响小孩，我们才敢去抱的。”
夜渐渐深了，房间里的灯终于灭了，只有窗外的月光，悄悄洒在窗台上，照着沉甸甸的心事。
贺晓蕾爸第二天一早就冒着冬天的寒气，赶往乡下打听任护林员任路通的老家，也见到了他儿子，开门见山地问起当年的事，问他，她爸有没有提过一个女孩的事。
“我爸临终前叫我去找过方家村的方树根家，就带了句话，说那个囡现在过的很好，叫他们不要担心，不要找。其他什么都没说。那时候，他也没力气多说，家里的事交代几句就走了。”
“去跟他们说的那户人家叫方树根，是吧？”贺晓蕾爸又确定了一遍名字。
“是的，他这个名字比较特别，是树根，不会记错的。”
“那，他家里的情况你了解吗？”
任路通儿子回忆了一下，“他家有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大一点，那时应该还在读小学，一个老妈，方树根在厂里干活，方树根老婆好像是有点不太正常的人。”
听到这，贺晓蕾的爸就确定了，贺晓蕾是是从他们家抱来的。“你没说那个女儿在哪里吧？”
“我都不知道说的那个囡是谁，我爸临终交代的话，我就原话去跟他们家说了。”
“哦，好！”贺晓蕾爸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