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王氏园林。
原本荒无人烟的破败园林,此刻灯火通明。
数百名士兵将那座巨大的假山团团围住,火把的光芒映照在他们冰冷的盔甲上,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几十名膀大腰圆的军中石匠,赤裸着上身,露出发达的筋肉,手里拿着一人高的大铁锤和淬火的钢钎。
“都给老子听好了!”
一名都尉站在假山顶上,指着下面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唾沫横飞地吼道,
“看到这块石头没?就是这块!陛下用龙首开过光的!都给老子对准了!一锤不能多,一锤不能少!给老子把它砸开!谁他娘的砸歪了,自己把脑袋凑上去!”
“喝!”
石匠们齐声怒吼,抡圆了膀子,沉重的铁锤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砸了下去!
“哐!”“哐!”“哐!”
清脆而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了老远。
……
城西,赵氏旧宅。
这里,是三路人马中的重中之重。
闻人泰亲自坐镇,整个院子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一口巨大的军用绞盘,已经被牢牢固定在了井口之上,碗口粗的麻绳一圈圈地缠绕着,另一头,系在一个腰背熊虎、神情坚毅的士兵身上。
那士兵腰间挂着短刀,胸前绑着火把,脸上没有丝毫畏惧。
“准备好了吗?”
闻人泰沉声问道。
“回禀大将军!随时可以下井!”
士兵的声音铿锵有力。
闻人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那深不见底的井口,眼神锐利如鹰。
神启的终点,李思远的死穴……究竟会是什么?
他挥了挥手。
“放!”
随着一声令下,绞盘开始缓缓转动,“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名被选中的勇士,抓紧绳索,双脚在井壁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被缓缓地吊入了那片未知的、深邃的黑暗之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根不断向下延伸的麻绳,以及那团越来越小,最终彻底被黑暗吞噬的火光。
一尺,一丈,十丈……
井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
那根绷得笔直的麻绳,猛地向下一沉,随即疯狂地剧烈抖动起来,仿佛水下有什么巨大的怪物,在疯狂地撕咬着猎物!
紧接着,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惊恐尖叫,从深不见底的井下,猛地传了上来!
“鬼!!”
“井下……井下有……有死人——!!!”
那一声从井底传来的,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尖叫,让整个院子的空气都凝固了。
“鬼……井下有死人——!!!”
闻人泰虎躯一震,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眼中精光爆射。
死人?
这口被神蝶指引、被陛下亲自“镇压”的枯井,难道是什么阴森的万人坑?
是李思远那老贼犯下的又一桩血案?
周围的神策营士兵们更是个个面色凝重,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一股肃杀之气瞬间笼罩了整个院落。
然而,还没等闻人泰下令,那根绷紧的麻绳又剧烈地抖动了几下。
紧接着,井下传来了一阵含糊不清,带着哭腔的叫喊:
“将……将军!拉……拉我上去!快拉我上去!这……这墙里……墙里嵌着个人!”
墙里嵌着个人?
闻人泰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他大手一挥:
“拉上来!”
绞盘再次转动,很快,那个脸色煞白、浑身抖得像筛糠的士兵被拖了上来。
他一落地就瘫软在地,指着井下,话都说不利索了:
“骷……骷髅!将军,井壁里……有……有一具白骨骷髅!”
闻人泰一把将他从地上薅了起来,锐利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刮在他的脸上,声音压得极低:
“镇定!你是我镇西军的兵!把话说清楚,井下到底有什么!”
那士兵被将军的煞气一冲,总算找回了点魂儿,哆哆嗦嗦地说道:
“回……回将军,小人下到井底,发现井底的砖石有松动,就……就用刀鞘敲了敲,发现是空的!小人砸开一块砖,火把一照……就……就看到一张骷髅脸,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空的?”
闻人泰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后面是空的?”
“是……是的!像是一条……一条密道!”
闻人泰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一把推开那个还在发抖的士兵,对着身后几名亲卫喝道:
“再选几个胆大的,带上工具,都给老子下去!把那面墙给我砸开!我倒要看看,李思远这老匹夫的裤裆里,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遵命!”
几名虎背熊腰的悍卒立刻领命,毫不犹豫地顺着绳索滑入了黑暗之中。
很快,井下就传来了“哐!哐!”的闷响,以及石块滚落的声音。
就在全院人的心都悬在井口时,一名传令兵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震惊、狂喜和荒诞的复杂表情,声音都变了调:
“报——!大将军!广源米铺那边……挖……挖出东西了!”
闻人泰目光一凝:“挖出了什么?”
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因为跑得太急,一开口差点呛到,他猛咳两声,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潮红,嘶声喊道:
“将军!广源米铺的地底下……是空的!撬开地砖,下面……下面码满了金砖!一整间密室,全是金砖!”
……
与此同时,广源米铺。
钱掌柜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柜台后面,眼神空洞地看着数百名如狼似虎的神策营士兵,将他那一袋袋视若珍宝的大米,粗暴地扔到了门外的大街上。
“我的米……我的米啊……”
他心疼得直抽抽。
“都他娘的给老子动作快点!”
校尉站在粮仓中央,一脚踹开最后一个米袋,露出了下面青灰色的地砖,
“工兵呢?给老子敲!一寸一寸地敲!就算是实心的,也得给老子敲出个窟窿来!”
几个工兵立刻上前,用特制的小锤开始在地砖上敲击。
“咚、咚、咚……”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粮仓里回响。
突然,一个工兵停下了动作,侧耳倾听片刻,随即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校尉!这里!是空的!”
所有人精神一振,几把铁撬伸了过去,众人合力猛地一撬,“咔嚓”一声,一块巨大的方砖被整个掀了起来,
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陈腐的霉味混合着某种奇异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