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特领的平静发展期被这突如其来的、沾染血迹的诡异标记再次打破。
那利爪握匕的图案,充满了暴虐与毁灭的气息,与之前遭遇的任何势力风格都截然不同。
凯文下令加大侦查范围,尤其是黑溪村旧址周边区域,但除了那处发生过短暂而惨烈战斗的山坳,再无线索。那伙神秘人如同鬼魅般出现,又如同蒸发般消失。
这种未知的威胁最让人不安。凯文只能让领地继续保持警惕,同时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内部发展和实力提升上。
这天,凯文正在视察新建成的、由海因里希设计并部分参与建造的“能量萃取工坊”。
这座工坊利用改良后的血石能量提取技术,可以更安全、更高效地从血石和变异矿石中提取纯净能量,既能用于海因里希的研究和武器锻造,也能少量供应给凯文修炼,虽然对他如今的需求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正当他听着工坊负责人汇报生产情况时,马库斯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表情。
“大人,巡逻队在领地南边的小溪旁,发现了一个…怪人。”
“怪人?”凯文挑眉。
“是个外乡人,看打扮像个落魄的佣兵或者流浪骑士,浑身是伤,昏迷不醒。但奇怪的是…”
马库斯顿了顿,“他身上的伤很重,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但武器和盔甲却保养得极好,虽然陈旧,但工艺精良得吓人,不像是普通货色。而且…他耳朵有点尖,头发是银白色的…”
尖耳?银发?
凯文心中一动:“带我去看看。”
在领地临时设立的医疗帐篷里,凯文见到了那个昏迷的“怪人”。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人类样貌,但那双微微尖翘的耳朵和如同月光般的银白色短发,昭示着他并非纯血人类,似乎带有某些精灵血脉。
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处于深度昏迷之中,但眉宇间即便在昏迷中依旧带着一股难以磨砺的坚毅和…一丝深藏的疲惫与落寞。
他身上的伤势确实很重,多处深可见骨的利器伤和能量灼伤,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但正如马库斯所说,他手边那把包裹在破旧皮革中的长剑,以及叠放在旁边、虽然布满战痕却依旧能看出不凡质地的轻甲,都绝非寻常之物。
那长剑的剑柄上,雕刻着一种极其古老而优雅的、类似于藤蔓与星辰交织的符文,凯文从未见过。
“能救活吗?”凯文问旁边的医疗官。
“伤得很重,失血过多,体内还有一股奇怪的能量在持续破坏生机…”医疗官面色凝重,“只能尽力试试,需要用好药。”
“用最好的药。”凯文毫不犹豫,“救活他。”
他对此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种气质,这种装备,绝非常人。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出现在莱特领附近,或许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信息。
几天后,在昂贵药剂和医疗官的尽力救治下,这个神秘的精灵混血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缓缓苏醒过来。
当他睁开眼时,凯文正好在场。
那是一双如同千年寒冰般的湛蓝色眼眸,深邃、锐利,充满了警惕和审视,但在那冰层之下,凯文捕捉到了一丝仿佛经历过无数沧桑后的疲惫与死寂。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他的声音沙哑虚弱,却依旧带着一种习惯性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凯文·莱特,这里是莱特领。我的士兵在小溪边发现了昏迷的你。”凯文平静地回答,“你又是谁?”
混血精灵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他环顾四周,看到简陋却干净的医疗帐篷和外面忙碌的士兵,眼中的警惕稍稍减退,但依旧冰冷。
“艾尔隆…”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吐出一个名字,随即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再多说一个字,仿佛这个名字承载着太多沉重的过往。
凯文没有追问,只是让医疗官好生照料,便离开了。
他让阿伦去查“艾尔隆”这个名字,但边境之地信息闭塞,根本无从查起。
又过了几天,艾尔隆的伤势恢复了不少,已经能勉强下地行走。
但他依旧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只是坐在帐篷外,望着天空发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光彩,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直到这天,凯文在演武场测试新打造的一批制式长剑的质量。
他随手拿起一把,虚空血焰微微灌注,长剑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剑身迅速发红变软。
“废铁。”凯文皱眉评价,将几乎熔毁的长剑扔回兵器堆。埃里克的技术和海因里希的淬火配方虽然提升了基础质量,但距离他的要求还差得远。
就在这时,一个冷淡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能量引导粗暴不堪,力量控制一塌糊涂,空有蛮力,浪费材料。”
凯文转头,看到艾尔隆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正看着那堆报废的长剑,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周围的士兵顿时对他怒目而视,竟敢如此评价领主大人!
凯文却抬手制止了士兵,走到艾尔隆面前,目光平静:“看来你懂锻造?”
“不懂。”艾尔隆回答得干脆利落,“但我懂用剑。真正的骑士,不会如此糟蹋自己的武器,更不会指望用一堆垃圾创造出神兵利器。”
他的话很不客气,甚至带着刺,但那语气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源自骨子里的高傲和见识,却让凯文心中一动。
凯文随手从旁边拿起一把备用的、埃里克最新打造、自以为精良的长剑,递给艾尔隆:“那你看这把如何?”
艾尔隆接过长剑,只是随手掂量了一下,屈指一弹剑身,听着回音,又看了看刃口,便嫌弃地扔了回去。
“钢火不均,韧性不足,淬火时机偏差,符文刻画徒有其表,浪费了这点微光铁。垃圾中的垃圾。”
一旁的埃里克正好赶来听到这话,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你!你说什么?!你这不知好歹的流浪汉!有本事你…”
“哦?”凯文再次打断埃里克,看向艾尔隆,“你能做得更好?”
艾尔隆冷笑一声,那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深植于灵魂的、对自身领域绝对自信的骄傲:“若我有材料和时间,徒手敲打出来的东西,也比这强十倍。”
“好!”凯文眼中精光一闪,“埃里克,把你的铁匠工坊最好的材料和他需要的工具都给他!艾尔隆,我需要看到你所说的‘强十倍’的东西。如果你能做到,莱特领首席锻造师的职位就是你的,待遇从优。如果做不到…”
凯文语气转冷:“就为你刚才的话,去矿场挖三个月矿。”
艾尔隆湛蓝的眸子直视凯文,没有丝毫退缩:“一言为定。”
一场突如其来的赌约就此立下。
艾尔隆根本不在乎什么首席锻造师的职位,他似乎只是想证明什么,或者…只是想找点事做,打发那无尽的空虚。
他一头扎进了铁匠工坊,几乎不眠不休。
令人惊讶的是,他对火焰的控制、对材料的处理、对锻打时机的把握,都展现出一种近乎艺术大师般的精准和优雅,那是一种沉淀了无数年的、刻入骨髓的本能,与埃里克那种依靠经验和蛮力的风格截然不同。
他甚至不需要绘制复杂的符文图纸,指尖流淌出的微弱能量便能自然而然地引导材料内部结构发生变化,形成某种天然强化。
几天后,当艾尔隆将一柄看似朴实无华、却流淌着淡淡月华般光泽的长剑放在凯文面前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凯文接过长剑,入手分量恰到好处,重心完美。他同样灌注一丝虚空血焰——
嗡!
长剑发出清越的鸣响,剑身微微发亮,却丝毫没有软化或崩碎的迹象,反而将那毁灭性的能量约束得更加凝聚!
随手一剑劈向测试铁甲!
嗤啦!
如同热刀切油,铁甲应声而分,断口光滑如镜!
性能远超之前所有武器!甚至比螯吻短刃之外的其他武器强出一大截!
整个工坊鸦雀无声。埃里克张大了嘴巴,满脸的难以置信和…羞愧。
凯文看着手中这柄堪称杰作的长剑,又看向眼前这个依旧面无表情、却仿佛重新焕发出一丝生机的精灵混血,缓缓开口:
“你赢了。首席锻造师是你的了。另外…”他顿了顿,“欢迎加入莱特领,艾尔隆大师。”
艾尔隆微微怔了一下,看着凯文那真诚而非施舍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虽然惊讶却并无恶意的士兵和铁匠,那冰封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松动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
有了艾尔隆的加入,莱特领的武器装备质量迎来了质的飞跃。
他不仅技艺高超,似乎还掌握着许多失传的精灵锻造技术和低语森林特有的材料处理秘法,虽然因为材料限制无法完全发挥,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莱特战团的装备水平傲视周边。
领地的发展步入了快车道。
新开垦的农田获得了丰收,灰哨站成为了资源采集和前哨基地,人口稳步增加,市集也逐渐有了生气。
凯文甚至开始规划利用那条穿过领地的小溪建设一座水车磨坊。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凯文知道,那利爪握匕的标记,以及艾尔隆身上那些明显并非普通盗匪所能造成的伤势,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他需要更快地积蓄力量。
而艾尔隆这个神秘的精灵混血,他的过去,他为何流落至此,又为何拥有如此惊人的技艺却境界跌落,这一切,或许在未来,会成为莱特领重要的转折点。
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在又一次例行巡逻中,阿伦带回了一个令人更加不安的消息——他们在黑森林的边缘,发现了大规模军队移动的痕迹,方向,直指莱特领。
而旗帜,并非奥古斯都的荆棘鸟。
那是一面绘着咆哮熊头的黑色战旗。
格雷姆家族的大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