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后。
马车在繁华的街办停了下来,而不远处便是几个月前和萧辞慎谈生意的酒楼。
沈晚君思绪万千,脑海闪过许多瞬间,却都被她强压在心头。
“权影,阿锦交代了我回去的时候去怡景园酒楼打包一份烤全羊。”
“御膳房做出来的他说没有他想要的味道。”
“所以你先去打包一份…”
“打包两份吧。”
她本想说一份,又怕时间不太够,便立即改了口。
权影明显迟疑了一下,目光投向马车上的她,身子并没有行动起来。
沈晚君脸色故作沉了下来,眉目间充斥着愠怒,“怎么?你要抗旨!”
“要是回到皇宫,他没看到,定会问责于你。”
权影这才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去往怡景园酒楼。
酒楼离沈府很近,沈晚君只花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回了去。
再次踏进熟悉的府邸,所有记忆就像昨日才发生一样。
犹为清晰,不容她忘记。
这里的每一寸,每个角落,一草一木都承载着她和瑛娘的记忆。
还有那时不善言辞,不苟言笑的阿锦,胆小却细腻的佳佳。
想到这,泪水在眼眶打转,泛红的眼尾全是痛楚。
如今一切都物是人非。
沈晚君回到自己以前居住的房间,将以前赚的一些银子都装了起来。
这些都是墓园的盈利,她入宫后就一直没有动过。
如果她要离开,就要有一些身外之物保障基本生活。
当一切都收拾完后,她正准备离开,却突然看见沈如良的房门敞开着。
心里莫名感到慌乱窒息,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尘灰覆盖着桌面,清冷又苍凉,仿佛许久没人来打扫过。
没想到沈如良死了,杨凤娟做的这般绝情,完全荒废了他的房间。
再世时表现的多爱,不断争风吃醋,如今却人走茶凉。
真是讽刺。
沈晚君摇了摇头,父女一场,她还是做不到这般凉薄。
她将倒在地上的圆凳摆好,随后在旁边的桌上拿过鸡毛毯子扫了扫。
她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虽然没有很认真,掐着时间做的。
但也算有了一些人气,不再像刚刚那样凄凉。
沈晚君正准备离开,突然看到有个抽屉没有关上。
不禁走上去,可伸手扶住木桌的时候,仿佛碰到了什么机关。
原本隔断的中间突然两边顺势打开了起来。
沈晚君微微感到震惊,脸色凝重了起来,瞳仁惊现一丝错愕的疑惑。
她走到密室前张望了一下,里面无比漆黑,没有任何可以通风的窗口。
只放着一张长桌,和一个竖放着的长形屏风。
屏风上挂着几张画像。
沈晚君浓眉大眼不禁微微一皱,只因画像上的人穿着雍华尊贵。
可没有画上眼睛,所以看不出画像之人是谁!
沈晚君随手取了一张细细打量着,这身形为何看起来这么熟悉!
想了半天,脑海中也没有形成一个鲜明的人物。
她放下画像,来到长桌上。
桌上还有另一张画像,这张画像上的女子看起来很是年轻。
明媚阳光,笑容可掬,长发两鬓分肖髻,发尾束成燕尾垂肩。
是未出阁少女标志,看起来娇俏灵动。
虽然和屏风上的画像穿着有所不同,但沈晚君心里有股感觉,她们是同一个人。
这些都是沈如良画的,又是密室所完成的,由此可见这是他心底的秘密。
还是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晚君突然放下画,沉稳的眼眸瞥到桌上的一个圆形环扣。
这是玉连环吗?
环环相扣!
可为何只有一个。
在她陷入疑惑之际,一道轻盈的脚步声在房外响起。
沈晚君紧张之下,下意识的将单个玉连环揣入袖子里。
随后闪现般离开密室。
刚走出沈如良房里,便和杨凤娟迎面而遇。
“你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尖锐而充斥着恨意。
清娅的下半生全都被这个贱人害惨了,萧燕霖如今完全不让她回府。
不承认她正妃的身份。
就算他们说助他登上皇位,他也不买账。
沈府清誉如今一落千丈,全都拜她所赐。
沈晚君眼皮淡然的朝她看去,“我回来拿些东西。”
“你和沈府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你回来拿东西就是偷,我可以去衙门告你。”
杨凤娟眼神愤恨的骤紧,咄咄逼人的呵斥她的行为。
沈晚君眼神凌厉沉稳的扫向她,嘴角勾起冷笑,“我回来是受陛下旨意的。”
“怎么?你要告陛下?”
“你…”
杨凤娟气的浑身颤抖。
沈晚君懒得理她,径直的往外走。
她不会同情她们,是她们心术不正,坏事做太多,又不知悔改。
如今这样的下场,怨不得她!
直到彻底走出沈府,沈晚君才常舒一口气。
生怕杨凤娟会看出她假传圣旨的把戏。
正准备快些回马车上,这时一抹熟悉的男性身影蹿到她身边,扯过她的手臂。
闪躲到了墙角上。
沈晚君脚步不稳,身体后仰,腰被他圈住,才没有摔倒。
她定睛一看,心口溢出温热的暖流,眼中惊喜不已,“杭清…”
自那天蓝玉生烟见过一面,便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
那时候他是想救她,直接离开的,可她因为没有记忆,所以不信任他。
苏杭清明显感到她脸上惊喜的表情,不禁激动的握住她双肩道,“晚君,你想起来了!”
沈晚君热泪盈眶的点了点头,眼神落在他跛了的脚,心口一紧。
他的脚是被萧肆锦囚禁时所受伤的吗!
苏杭清激动之下抱住了她,很快又放了手,“晚君,我们离开这里吧。”
“现在还不行,现在走很快就会被萧肆锦找到的。”
她要让他在毫无意识的时候离开,等他醒来时,木已成舟。
“可是…”苏杭清怕她回去就很难再出来,不禁担忧不已。
“你放心吧,他现在对我没有防备。”沈晚君安慰他,目光沉静又坚韧的看着他。
就是因为萧肆锦对她放松了警惕,她才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她要从长计议。
“杭清,你现在住哪?”
苏杭清温文儒雅的脸庞此刻有些不修边幅,胡渣微刺,头发凌乱。
像个流浪之人般。
全然失了以往的风雅。
“我现在住怡景园酒楼,苏宅被封了,进不去了。”
想到他的家园,他的祖母都被萧肆锦毁了,心里一股滔天的恨意吞噬着他。
他紧握着拳头,努力压制着想要复仇的决心。
“晚君,其实我…”
苏杭清将脸上的恨意巧妙隐藏起来,欲言又止的想说些什么。
却被她焦急的打断。
沈晚君看到权影从酒楼出来的身影,连忙催促着苏杭清先离开。
“杭清,有什么话,等下次见面再说,你赶紧走,别让他的人看到。”
苏杭清眼神黯然深邃的凝望了她一会,才叮嘱她小心后,便离开了。
权影没看到沈晚君,顿时大惊失色,沉稳表情露出崩裂的缝隙。
刚想命所有人一同去寻找时,便看到她朝马车这边走来。
“公主,你去哪了?”他充满担忧的嗓音透着一股训斥,仿佛被她突然的失踪吓到。
如果她有任何闪失,他的头颅真会不保。
沈晚君故意整了整罗衫裙,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意,“有点内急,怎么了!”
她眨了眨灵动俏丽的杏眸,装傻充愣的盯着他。
权影被她毫不矜持的话语逗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随后又恢复一本正经的表情淡然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陛下该等着急了。”
沈晚君看了看天色,太阳确实下山了,看来没办法再去沧海墓园了。
……
“萧肆锦,你德不配位,理应让位给有德之人。”
高华殿内,朝堂之上,富容夏上演一出逼宫戏码。
她目光藏着一丝狠毒的光芒,表面却维持着母仪天下的端庄形象。
穿绣着凤纹的金色宫装,嗓音强势又有一股野心。
萧肆锦淡然处之的坐在龙椅之上,唇角冰冷,眸光无半点温度。
“太后这番说辞是心里已经有合适的人选,逼朕禅位是吗!”
富容夏如今有玉玺在手,再加上手中的联名上书。
甚是张狂得意,毫不掩饰的承认道,“慎儿比你更适合。”
“你不知道,这是所有人的期许,这是民心所向的证据。”
“不管是地方官,还是百姓又或者是军队,都签字画押指控你是个暴君。”
她将联名状摊开给在场的所有人看,眼神闪过一丝阴狠。
“我们应该顺接应人。”
“太后,你以为拉朕下台,萧辞慎就会坐这个位置!”
萧肆锦面无表情的从龙椅上站起身,步步紧逼的冷眼瞥着富容夏。
“只、只要你肯让位,他就会接受,而且我们有玉玺。”
“先帝有口谕,但凡你出现失德无能的行为,便可手握玉玺直接继承帝位。”
“那你还是先问问他给你的玉玺是真是假吧。”
萧肆锦从容不迫的笑了笑,眼中迸发出冷酷阴沉的嘲讽。
富容夏脸色大变,将玉玺从边柳云手中夺了过来,上下检查着。
随后又看向萧辞慎,从他闪躲的神色便让她猜测到了真假。
她一脸阴沉的逼问,“慎儿,这个是真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