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阁的木门带着沉厚的吱呀声缓缓开启,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与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喧嚣不同,这里安静得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的微尘清晰可见。
整个阁楼分三层,每层都摆满了顶天立地的书架,泛黄的书卷整齐地排列着,书脊上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却透着岁月沉淀的厚重。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正站在最高一层的书架前,踩着木梯伸手够最上层的书卷,灰布长袍的下摆沾着些墨渍,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束着,看起来像个落魄的书生。
“咳咳。”李渔轻咳两声,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那人闻声回头,露出一张清瘦的脸,眉骨很高,眼睛却很小,眯成一条缝,透着几分不耐。他上下打量了李渔两眼,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新来的?”
“弟子李渔,奉石长老之命,来古籍阁协助整理典籍。”李渔拱手行礼,态度恭敬。
“石万山那老东西,自己懒得出力,倒会塞人过来。”那人从木梯上跳下来,动作灵活得不像个老者,“我姓墨,叫我墨先生就行。在这里,规矩只有一条——不该碰的别碰,不该问的别问,听懂了?”
“弟子明白。”李渔点头应下,目光却被对方脚边的一堆竹简吸引——那些竹简用红绳捆着,上面的甲骨文刻得歪歪扭扭,竟与他混沌灵根躁动时脑海中闪过的纹路有几分相似。
墨先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小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看什么?这些是前朝的占卜辞,你看得懂?”
“略懂一点。”李渔实话实说,“家传过几本古文书,见过类似的刻法。”这倒是没说谎,他小时候确实在父亲留下的旧书里见过甲骨文拓片。
墨先生挑了挑眉,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扔过来:“读读看。”
李渔接住竹简,展开一看,上面刻着的文字果然是甲骨文,只是比寻常拓片更潦草。他凝神辨认片刻,缓缓念道:“……丙午卜,王曰:吉,得。癸卯……”
“停。”墨先生突然打断他,小眼睛里的不耐消了些,“没想到你还真能看懂。石万山倒是捡了个有用的人。”他转身走到一张堆满书卷的书桌前,指了指桌角的一堆残卷,“这些是需要整理的,把破损的部分修补好,再按朝代分类。午饭自己解决,天黑前我要看到结果。”
说完,他又爬上木梯,背对着李渔继续翻找书卷,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李渔看着那堆残卷,大多是些唐代的医书和功法注解,纸页脆得一碰就掉渣。他取来阁里备好的糨糊和薄纸,小心翼翼地修补起来。阳光从窗棂移到桌面,又悄悄爬上书架,他沉浸在指尖的细致活计里,竟忘了时间。
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才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已近午时。刚起身准备去找点吃的,就见墨先生抱着一摞书从楼梯上下来,脚边还跟着一只瘸腿的黑猫,正蹭着他的裤腿喵喵叫。
“墨先生,我去外面买点吃的,您要带一份吗?”李渔问道。
墨先生头也没抬:“不用,我有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个干硬的馒头,掰了一半扔给黑猫,自己啃起另一半,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安静的阁里格外清晰。
李渔看着那干硬的馒头,再看看对方清瘦的身形,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他从储物袋里拿出苏璃早上塞给他的肉脯和糕点,递过去:“弟子带得多,先生不嫌弃的话……”
墨先生的动作顿住了,小眼睛瞥了眼糕点,又看了看李渔,沉默片刻,接过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含糊道:“算你识相。”
黑猫闻到肉脯的香味,瘸着腿蹭到李渔脚边,用脑袋轻轻拱他的手背。李渔蹲下身,把肉脯撕成小块喂给它,摸着它油亮的皮毛:“这是您养的猫?”
“捡的。”墨先生啃着绿豆糕,语气缓和了些,“前阵子被法器伤了腿,扔在阁外快死了,顺手捡回来的。”
李渔看着黑猫信任地舔着他的指尖,突然想起赵轩说的“怪人”。或许怪人不怪,只是习惯了独来独往。他低头继续喂猫,眼角的余光瞥见墨先生正偷偷看着他,小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警惕,倒多了几分像孩子般的好奇。
午后的阳光更暖了,古籍阁里弥漫着糨糊的淡香、纸张的陈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糕点甜气。李渔修补完最后一页残卷,将分类好的典籍搬到指定的书架,转身时,发现墨先生正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卷深蓝色的绸布,上面用金线绣着复杂的阵纹——竟与他混沌灵根爆发时,周身浮现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个,认识吗?”墨先生的声音难得带上了几分认真。
李渔的心脏猛地一跳,盯着那绸布,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这是……”
墨先生眯起眼睛,小缝里的光锐利如刀:“看来,你果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