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洋从楼道阴影中缓步走出，神色平静得让人看不出端倪。
他的目光在夏小棠微肿的唇瓣和略显凌乱的发丝上短暂停留，随即转向许湛，客气地点头：“大哥。”
许湛不动声色地收紧垂在身侧的手，语气沉稳：“太晚了，就不打扰了。”
“大哥！”徐洋叫住正要转身的他，“我想和你谈谈。”
许湛停下脚步，回身直面他：“好。”
……
公园小河旁，夜风裹挟着凉意掠过水面，泛起粼粼波光。
“她说去找卓玛说说话，”徐洋望着河面，“没想到是去找你。”
“徐洋，”许湛声音低沉，“她没有去找我，今天的事纯属意外。有什么冲着我来，别为难她。”
徐洋轻笑一声，眼底却毫无笑意：“接吻也是意外？”她嘴唇那么肿，他看得分明。
许湛沉默片刻：“是我的错。”
“大哥，”徐洋转身直视他，“你为什么不承认？你还爱着她。”语气带着罕见的急躁，“为什么当初要推开她？”
许湛避开他的视线：“她现在是你的妻子。”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徐洋步步紧逼。
“以后你会明白。”许湛掏出烟盒，划火柴的手微微发抖，试了几次才点燃。
“大哥，”徐洋神色坦然，“我和小棠…已经离婚了。”
许湛猛地转头，一把揪住徐洋的衣领，眼中翻涌着震惊与痛楚：“你！！徐洋，我错看你了！”
未燃尽的香烟从指间滑落，在夜色中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光弧。
“我很快会离开，永远离开你们的生活！”许湛声音陡然提高，“你让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活？”
“大哥！！你还不明白吗？”徐洋挣脱他的钳制，“她一直爱着你！”
许湛眼神一滞——原来徐洋一直都知道。
“你们本该在一起。”徐洋的声音低沉而恳切，“她只是对你举报她父亲的事有心结。只要你好好解释，用真心弥补……”
“你把她当什么？”许湛厉声打断。
徐洋被问住，当场一愣，随即开口，“当朋友！！”
“因为安安是你的孩子！”徐洋终于说出了这个埋藏已久的秘密。
许湛的瞳孔剧烈收缩，所有准备好的斥责瞬间粉碎。
他怔怔地望着徐洋，第一次在这个始终沉稳的兄弟脸上看到了决绝的坦然。
“安安……”
“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手掌控制不住地颤抖。
“大哥，我和小棠是假结婚。”徐洋解释道，“我们从来都不是恋人关系。得知她怀孕后，是我主动提出给她和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不然…孩子保不住！”
他看着失魂落魄的许湛，继续说道：“大哥…小棠很爱你，也一直很痛苦。”
许湛踉跄一步，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酸楚。这个傻姑娘…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徐洋，谢谢。”
徐洋轻叹：“大哥，你当年救了我的命。现在兜兜转转，我救了你的孩子…也算是一个轮回吧。”
许湛沉默了好半天，再抬起头时，眼中满是疲惫：“徐洋，你听我说！照顾好爸妈，还有小棠和安安……”
见徐洋眉头紧蹙，许湛继续道：“如果我回不来，就告诉他们我有秘密任务，需要很久很久。”
“大哥，你有事瞒着我！”徐洋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徐洋，以后别再叫我'大哥'。”许湛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和我的关系，永远都不要。记住我的话！”
“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徐洋急切地追问，意识到事态严重。
“别叫我大哥！”许湛吼了出来，随后，他闭上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记住我的话。还有…让小棠别等我。”
“你是被坏人胁迫了吗？你告诉……”
徐洋话音未落，许湛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徐洋吃痛：“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徐洋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男人，他的眼神中翻涌着徐洋从未见过的疯狂与决绝：“…好…我答应你…”
许湛松开手，深深看了徐洋一眼，最终转身融入浓稠的夜色。
留下徐洋独自站在河边，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许湛远去的脚步声早已消失在夜色中，可他临走前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在徐洋脑海中反复回放。
不对劲。
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他想起上次许湛突然给全家人都买了礼物——给母亲的金手镯，给小雅的金项链，给安安的金长命锁，还有给小棠那价值连城的玉镯。
当时只觉得许湛出手阔绰，此刻细想，后背却窜起一股凉意。
他像是在散尽所有，不留余地，不在乎明天。
这种不同寻常的“奢侈”，分明是一个不再打算拥有未来的人，在用最直白的方式，与他在意的一切告别。
还有许湛的身体……
徐洋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不止一次注意到许湛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好几次，连点烟都点不着。
他原以为那是疲惫和情绪激动所致，可现在想来，那颤抖中透着不寻常——许湛应该是病了…
“别再叫我大哥。”
“永远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们的关系。”
“让她别等我。”
这些决绝的嘱咐，一句比一句沉重。
一个可怕的念头骤然浮现——
他是在托付。
托付父母，托付小棠，托付安安……
托付他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人。
徐洋猛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许湛究竟背负着什么？他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要去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他望着许湛消失的方向，后背一阵发凉。
……
宿舍楼里，许湛头疼地几乎要裂开…双手死死按住剧痛不已的太阳穴。
不知为何，今天吃的药为何没起作用…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小棠含泪的眼睛，闪过安安咿呀学语时伸出的小手……。
那个他小心翼翼抱过的孩子，竟然流着他的血。
那个他狠心推开的人，却从未停止爱他。
他好想再抱抱她们…
流着眼泪冷笑一声，该庆幸吗？他曾拥有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
小棠…安安…你们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