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了吗?大小姐和三少爷从白塔寺回来呀,呆在马车里好久不出来,这孤男寡女啊,啧啧……”
“诶诶,那大小姐怎么会看上三少爷?”
“这才是大小姐的高明之处呢,三少爷好歹是个少爷,大小姐嫁到外家那就跟咱们程府没关系了,跟了三少爷,凭咱们程府的财力,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哎哟,年轻小男女,直接就抱一起亲嘴了,衣衫都乱了。”
“啊,这不是乱伦吗?”
“大小姐和三少爷又不是亲姐弟,我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挺好的。知根知底的,省的又来一个不省心的女主子。”
“嗐,这有权有钱的就是玩的花,大小姐和三少爷这算什么啊。我跟你们说,我那姑姑的女儿的朋友的八叔的儿子跟他们府上少爷好上了。”
“啊?怎么好上的,详细说说。”
福寿堂内,汤嬷嬷禀报完了白塔寺之行的险状:“事情就是这样,那几个贼人大小姐押回去了。”
“这件事先不要和其他人提起。”
“老奴明白。”程老夫人一挥手,汤嬷嬷退下了。
紫檀凑到程老夫人耳边,耳语了一番刚才新鲜出炉的“姐弟绯闻”。
这时,程宝珠、程鹤年和程青樱到了。
“拜见祖母(老夫人)。”
程老夫人苍老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孩子们,起来吧。”
她转过头对紫檀说:“紫檀,吩咐上菜。”
“诶。”紫檀打了帘子出去,高声道“传膳!”
外门锦鸾附和道:“传膳!”
门外周婆子等人得令麻溜的就去厨房将膳食端了过来。
这边丫鬟们在布菜,程老夫人在紫檀的搀扶下入座主桌,招手让程鹤年坐过来:“三小子坐我身边来。”
程鹤年挨着程老夫人右边坐,那左边坐谁呢?大小姐为长按理说该坐程老夫人左边,可程老夫人最喜欢的是二小姐,引座的丫鬟尴尬地不知所措,程老夫人迟迟不发话。
程青樱佯装大度道:“长姐为长,请上座吧。”
程宝珠瞥了一眼程青樱道:“不必,我坐三弟这边就好。”
程宝珠主动地坐到了程鹤年身边,程青樱自然而然被引到了程老夫人左侧就座。
觥筹交错,程老夫人刻意忽视了程宝珠和程青樱,一个劲儿的嘱咐程鹤年多吃些,饶是丫鬟们也察觉出了不对,这大小姐和二小姐怎么惹到老夫人了。
饭吃到一半,程鹤年道:“祖母,我去如厕。”
程老夫人点点头,程鹤年起身告退前悄悄握了握程宝珠的左手。程宝珠与他对视一眼,有些疑惑,他要去做什么?
“现在三小子也走了,有些话老身要与你们说道明白。”程老夫人放下碗筷,程宝珠和程青樱这是知道程老夫人来兴师问罪了。
“樱樱,你枉负了老身对你的教导。你可知错?”程老夫人厉声疾色道。
程青樱立马跪在地上,俯首道:“青樱不知错在何处?请祖母明示。”
程青樱倔强地抬起头,她的尊严、她的荣宠,这一刻如同杯子被打碎在地上,这叫她如何能忍呢?她不能认输。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程老夫人气急道。
程老夫人又看向程宝珠:“还有你,大丫头,姐妹离心,你这做长姐的就一点错儿也没有吗?”
程宝珠也跪在地上请罪:“请老夫人责罚。”
程老夫人为了维护程青樱不惜给她安一个没教导好妹妹的帽子,程宝珠心有不甘,错是不会认的,反正梁子已经结了下,大不了挨顿板子。
程老夫人看程宝珠那跪下还挺得直直的背就知道这丫头也不是真心认错。
“老身的孙女一个比一个倔。”程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到底是更偏疼程青樱,挥起拐杖就要打程宝珠。
程宝珠闭上眼强自镇定,没有躲开,“嗯哼——”这声音不是从自己口中发出来的。
程宝珠睁开眼,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是程鹤年。
少年瘦小的身板挡在了程宝珠面前,紧紧环住少女的腰身,程老夫人那一板子正好打在刚结痂的背部,程鹤年心想:幸好穿的深色衣服,看不出来。
“三小子!”这是老夫人的声音。“程鹤年!”这是程宝珠的声音。
程鹤年回过身拱手:“想必祖母已经知道孙儿和长姐路途中遇到拐子的事了,孙儿带了人证过来,请祖母评判是非公道。”
程老夫人知道程鹤年这是要给程宝珠撑腰了,她在评估,下了二孙女的面子,能不能让程鹤年彻底为程家所用?小心试探道:“三小子,你可知,光太亮了树会枯死。”
程鹤年回道:“那孙儿就为它造遮阳棚,修引水渠。前提是这树对孙儿重要非常。还请祖母判个公道。”程鹤年与老夫人对视,眼里是不容置喙的执着。
程老夫人点点头,平复了心情,严肃道:“把人带进来。”
只见四个五花大绑的人被乔吉和桃红牵着绳子进来,跪在下首。
侍候一旁的水碧看到表哥被绑了进来,眉心一跳,头深深低了下去。
程鹤年站起身,来到那三人团伙的贼首面前,指着他介绍道:“此人名唤张强,欠了债从外乡逃到这里,拉了两个同伙,专门在云城一带做拐子生意,拐卖了不少良家妇女幼儿。”说罢,让乔吉摘了他口中的布团。
张强能说话了,哆哆嗦嗦道:“是小的猪油蒙了心,冲撞了贵人啊,请老夫人饶命啊!请老夫人饶命啊!”
“此人一向在云城西郊活动,因着那里是平民聚集之所,拐卖的风险较低,众所周知,白塔寺在东郊。这人怎么好端端跑到东郊行事呢?所以——”
程鹤年停顿了一下:“孙儿怀疑这贼人是受人指使。”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程青樱一眼。
程青樱掐紧了指甲,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犹犹豫豫,终究没开口。
程老夫人见这贼人贼眉鼠眼,眼睛凶悍的很,更是厌恶:“说,谁指使你的?”
张强想到幕后之人承诺事未办成,五百两定金不退,还想挣扎一下,“没……没人指使,西郊生意做完了我就跑到东郊做,正常的很啊。”
“正常的很?”程鹤年冷笑着拿出一沓银票:“这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五百两银票,你哪来这么多钱?”
“这是我这么多年做生意的积蓄,怎么了?”张强嘴硬道。
程鹤年继续道:“这笔银票的印发日期是昨天,如果你们三人有任何一个人去了钱庄兑换银票,必定会有记录,我们只要把昨天当值的掌柜叫来认一认,再对照名册查一查,就知道了。来人啊!”
张强慌了,“别别别,我说,我说。昨天有个蒙面人给了我们这笔钱,还给了那位小姐的画像。”张强努努嘴朝向程宝珠,“让我们今天埋伏在途经白塔寺的小路中把她卖了,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们五百两。这么多钱,我,我就心动了。”张强说到最后,底气不足,结结巴巴的,声音越来越小。
程鹤年示意乔吉提起水碧的表哥:“那蒙面人身形可是这样?”
“像,确实像。”张强点点头。
程鹤年看向水碧道:“这是谁,不如请水碧姑娘来介绍吧。”
水碧噗通跪下。
“说。”程老夫人的拐杖重重点地。
水碧紧抿着嘴巴,不肯开口。程老夫人怒道:“不说就见官!”
水碧立马就慌了神,哭道:“回禀老夫人,他是奴婢的表哥,郎志华。”
“呜呜呜。”郎志华有话要说,程鹤年摘了他的布团,他焦急看着水碧发抖的样子,眼里满是心疼:“这事与水碧无关,一切责任在我。”
水碧抽抽搭搭,说不出一句话。
张强这会机灵了,说道:“这人声音也像,与我接头的八成就是他。”
“还是我来说吧。”程鹤年道,“郎志华是水碧乡下的表哥,忙完秋收后到城里找短工干,水碧找关系把他放到我们程家做个马车夫,昨天,水碧还去了一趟程氏钱庄取银票,数额正好是一千两,用的是取二姐铺子里收益的名头。”
屋中下人交换着眼神,水碧哪有一千两银子啊,这幕后主使不就是水碧的主子,二小姐嘛!
剑拔弩张之间,一阵环佩叮当。
“水碧!你这个大胆贱人,竟敢背着主子做这种腌臜事!”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二夫人!二夫人!”周婆子等人想拦没拦住。
七八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进来,那中年妇人戴了一套点翠镶珠头面,手腕和手指上带着各种玛瑙、玉石、金子制成的镯子、戒指,外套橘色仙鹤纹比甲,内搭绣金镶边米色菊纹凤尾暗花圆领对襟长衫,脚下的缀银丝流苏鞋啪嗒作响,自是一派贵气。
程宝珠定睛看过去,女人三十岁的年纪却保养得当,皮肤白皙,五官大气,浓艳的妆容将女人的丹凤眼修饰得多了三分气势,下巴尖锐,嘴唇略有些瘪,显得尖酸刻薄,倒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这便是程青樱的娘了,传闻中弄走了三房小妾的程二夫人——唐氏。